就在段亦然陷入她自己的遐想時,矮沙發上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段亦然走過去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後皺皺眉,隨便坐在床邊接通了冷硬道︰"這大半夜的您有什麼事嗎?"
我趁她打電話的空隙一個人去衛生間清理自己的傷口,自來水混著鮮血流入下水管道的場景我目睹了無數遍,這一次,我的心卻沒那麼痛了。
"段董,您一會兒讓我去管李家的閑事,一會兒又大半夜讓我不睡覺去跟項目,我又不是鐵打的,再說我已經從公司辭職了,M.G的那些破事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走過去伸手撫摸著段亦然額角結痂的傷口,她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讓我亂踫,語氣不耐煩道︰"是啊,我的心思就只在女人身上,這點還不是遺傳您?"
電話那頭的音量猛地拔高,嗡嗡得連我也听到了,段亦然突然很用力地捏起我的腕骨。
"那你就讓段語嫣頂我的位置好了,反正遲早有一天您也會把整個段家拱手送給她。"
說著不由分說地掛斷電話,眼神看向別處,陰氣森森地自言自語道︰"段語嫣,段語嫣!從小到大哪都有她,那個賤人遲早有一天我要弄死她。"
"亦然?"我捧住她的臉望向我,"你在說什麼啊。"
突然被從仇恨中拉出來的段亦然,眼神渙散了一會兒後才重新聚焦到我臉上。
"沒什麼。"
"亦然。"我咽了咽,不太確定接下去的話會不會觸怒她,舌尖都痛到麻木了,"去,去自首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笑了笑拉下我捧著她臉的手道︰"去吧,都答應你了。"
我的心突然寬慰起來,她愛不愛我有什麼關系,愛也好,欲也罷,她至少願意為了我去贖罪,她還是......在乎我的吧。
我蹲下來努力想要望進她的眼楮。
"亦然你知道我會等你的對吧?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段亦然又是笑,"我知道了,我坐牢你很開心嗎?"
這句話像是當頭一棒,"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知道啊。"段亦然放開了我的手,"總覺得你已經迫不及待了,我好害怕你失望。"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失望?"
段亦然卻站起來道︰"我要先去醫院看一眼李知源,你跟我去嗎?"
我有些暈頭轉向,根本摸不透段亦然究竟在想什麼,只道︰"我跟你去。"
段亦然看了我一眼,"你就那麼想見她?"
"段亦然。"我皺眉喊她的全名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好了好了。"段亦然突然轉變態度,竟對我陪起笑來,伸手攬住我的腰貼在她身上,"你可千萬別再生氣了,我們兩個好好過,嗯?"
"我一直都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只是你......"
段亦然彎下腰側過頭吻住我,吻了一會兒松開道︰"舌頭還疼嗎?要不要我再幫你舔舔。"
說著又往前一湊,我推著她下巴,"你別這樣。"
"我哪樣了?尚恩你可真難哄。"
听到這句話我心里一酸,立馬閉上眼楮自己湊了上去重重吻住她。
以前都是段亦然主動,帶著掠奪性質只會讓我覺得痛,然而此刻我卻能好好感受她嘴唇的薄和軟,吻得人渾身發燙。
吻著吻著我突然很想看一眼段亦然的表情,于是我微微睜開眼,卻看到段亦然正垂著睫毛深深凝視著我,那個眼神什麼也沒摻雜,干干淨淨的,就好像正在用力記住眼前這一幕似的簡單。
一陣心酸再次泛了上來,我知道自己舍不得她。
我說我會等她,但我真的還有時間等她嗎?
如果她知道我又再騙她,她會怎麼樣我連想都不敢想。
終于我難受地踮起腳尖環住段亦然的脖子,用臉不停地在上面磨蹭著,好像這樣自己就能沾上她的氣息。
"亦然,亦然你說你愛我好不好。"
這個要求我從來也沒有正面提過,段亦然一下抱緊我,倒很干脆,"我愛你"。
"不是像對待寵物那樣的愛,也不是一直想跟我做愛的愛,而是,即使你手上沾滿了我的血,我還是依然願意放下仇恨擁抱你的那種愛,你能明白這種犧牲嗎?"
"什麼意思?"段亦然小心翼翼地問我道,"我還不夠愛你嗎?"她輕笑道,"我還總覺得我愛你超過你愛我呢,只不過一直把愛掛在嘴邊真的很肉麻,你能明白嗎尚恩。"
我有什麼不明白的,不明白的一直是你啊。
車窗外的世界一點一點破曉了。
天光穿透厚重的黑青色雲層,乘著樹蔭潛入玻璃窗,將段亦然的五官映襯的清晰無比,她這樣漸漸沐浴在陽光里的樣子,忽明忽暗的樣子,樹蔭剪影時而遮住她深邃眉眼的樣子,襯衫的紐扣,衣服的褶皺,以及晨光下手臂上細細的絨毛,每一處細節都美得剛剛好,剛剛好能讓我忘記她所做過的一切。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擁有掠奪性力量的女人,待在她身邊每多一秒,我都能更深刻地感覺自己正被她侵略身體,殖民靈魂,奴役自尊。
可我只能覺得,只能覺得。
"啪",也許是嫌晨光突然從黑夜中穿刺進來太礙眼影響她開車,段亦然不耐煩地拉下擋板,又順手點開了電台,音樂里的女人哀傷地唱著英文歌,聲音壓抑低沉緩緩爬滿整個車廂,在這樣的音樂中段亦然開口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
我看到她從後視鏡很快掃了我一眼,于是道︰"我以前不是很願意看你,但其實你真的,很耐看。"
我好想認真記住你現在這個樣子,好想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醫院是個沒有盡頭的目的地,死亡也是沒有期限的。
段亦然笑了一下,"只是耐看嗎?"
"其實我還有很多詞可以夸你,只是會肉麻。"
段亦然拿食指蹭了下鼻尖後仍是笑,"不用了,我真的不喜歡肉麻的東西。"
"那你喜歡什麼呢?"
"上......"她略顯興奮地扭頭看了我一眼,想要說上我,但不知道她看到什麼了,突然很含蓄地說了一句,"我喜歡你可以嗎?"
我愣了一下,突然笑出聲"可以",然後接著笑,越笑越想笑,笑到前仰後翻,笑到捂住肚子,笑到眼淚跌出眼眶,而電台里的的女聲還在痛苦地一遍遍叫喊著︰
"loneliness,loneliness,loneliness,loneliness......"
喊的人心都要碎了,可我仍是笑。
"你在笑什麼?"
段亦然伸出一只手抹了把我的臉,上面浸滿了淚,她有些怔愣旋即攏起嘴角不說話了。
"Something with delay
把事情拋諸腦後
I take my book in bed
我帶著我的書躺在床上
The story of a man
書里講了一個人
Who says,in tears,"death,but not
loneliness"
他哭喊著說,"我寧可死亡,也不願再一個人。"
唱到這里的時候段亦然突然掐斷了,她專心地開起車,我也將臉扭向窗外,突然手背一熱,是段亦然的掌心——她將我的手掌展開然後拿十指緊緊扣住。
"我以後都會改,你不要恨我了,我真的離不開你。"
我閉上了眼楮抬起來手將她的手背靠在滾燙的唇邊。
她錯了——她不會改,我不會恨她,我終將會離開,她也終將會習慣。
◇ ◇ ◇ ◇ ◇
"李知源?"值班護士捧著記錄板翻了幾頁,"哦,昨晚剛轉進來那個車禍蠻嚴重的小姑娘是吧?她剛剛做完手術轉普通病房了,麻藥還沒過呢,你們來太早了吧。"
"她,她怎麼樣了?"
"轉普通病房了呀,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左眼球被摘除了,她媽媽听到後直接暈倒在走廊上。哦喲真個作孽的,那天晚上來了好多穿西裝的人,我印象蠻深的,你們是她什麼人啦?"
"朋友。"
然後我和段亦然坐在走廊冰涼的長椅上,等著護士通知我們李知源醒過來,這個過程相當煎熬,段亦然腳下放著一堆可笑的慰問品,她還是老樣子坐得筆挺,沒什麼表情地等著。
我伸手撫了下她的背感到她顫了一下,"這樣坐著不累嗎?"
她反手握住我的手攥在掌心里,淡淡的,"習慣了。"
"一會兒見到李知源你會說什麼?"
段亦然看了我一眼,然後別過頭目視著前方生硬道︰"告訴她我有神經病,太沖動沒吃藥,不好意思害她殘疾,這樣行嗎?"
我突然想到李知源和我說的話,于是靠她更近了些低聲道︰"亦然,生病了不是你的錯,但我知道你的錯絕不是因為你的病,你當時其實很清醒對嗎?"
段亦然皺起眉,"你想說什麼?"
"你真的對她沒有一點愧疚嗎,你回答我,有嗎?"
突然我看到段亦然腮幫處鼓起一條筋,那是用力咬住後槽牙才會有的,就在我愣神的片刻,她轉過頭對我滿含歉意的一笑,"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我一下將手從她的掌心抽了出去,渾身開始發冷。
"怎麼了?"段亦然不解地收起笑容,重新握住我的手,"我又說錯什麼了嗎?"
"去,去自首,答應我去自首。"
段亦然用力地捏住我的肩膀,不耐煩道︰"能不能別總把'自首'兩個字掛嘴邊?我說了我會去,我就會去。"
我抗拒她憤怒的氣息噴在我臉上,于是偏過頭,段亦然卻猛地捏住我的下巴強制性地讓我轉過去對著她,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陰鷙。
"好端端你又怎麼了?我答應你的事我都在做了,你還不滿意?"
這時走廊上有人走過,我一下掰開她的手,眼神躲避著。
"沒有,只是你剛才湊我太近了。"
段亦然沉默地盯了我一陣,然後輕笑出聲,"你害羞?"
她把住我的肩膀曖昧地□□著,低下頭湊到我耳邊。
"你剛才捅我的時候倒挺帶勁,這會兒害什麼羞?嗯?我到現在下邊還疼著呢?你不給我揉揉?"說著就拉我的手往她那帶。
"段亦然。"
我一抬眼楮看向她,段亦然眼中的戲謔瞬間蕩然無存,她陰森地狠狠瞪著我,卻突然松開手嘆了口氣靠回去,妥協道︰"好了好了你別露出那個表情招我了,我不踫你行嗎。"
我胃里突然一陣翻攪,"我去趟洗手間。"
說著不由分說地胡亂朝一個方向逃去,逃進隔間對著蹲廁吐了昏天黑地,最後渾身汗濕地靠在門板上不停喘著,好像這個世界的空氣都被抽干殆盡,我救贖一般地自言自語道︰"我愛她,我愛她,我愛她。"
我愛她,我愛她!
所以我不可以害怕,不可以再一次招惹她,之後離開她。
不過是地獄而已,她要拉著我下就下吧,其他人總比我一個死人重要。
一個死人有什麼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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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窒息[重生] - 華瓊苒(完结)
General Fiction一場令人窒息的虐戀,受害與被害的交鋒 段亦然︰固執,扭曲,高冷,縱欲,性癮者,跟蹤狂。 程尚恩︰懦弱,膽小,殘疾,受害者。 從高中時期的公車尾隨到大學的監視生活以及最後的國外囚禁,對妻子程尚恩有著近乎偏執的控制欲。 因為得到過後的貪戀,得不到之後的毀滅,最終斷送了一個原本鮮活的生命......... 如果有世上真的存在重生的話,一切又該何去何從........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