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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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江蔚提著豆漿和油條回來, 冷不丁看見紀繡年,他嚇了一跳︰"你昨晚跑哪去了?"

紀繡年低垂著頭,右手下意識把高領毛衣的領口拉高︰"衣服濕了, 回家換了衣服。"

江蔚瞪她一眼︰"回家換衣服?這麼大的人了, 也不知道回我的消息, 讓我擔心一晚上。"

紀繡年嗯了聲︰"抱歉大哥, 以後不會了。"

"算了, "江蔚打開塑料袋, "還沒吃早餐吧, 先喝豆漿。"

紀繡年接過豆漿, 撕開吸管的包裝, 喝了一口,皺著眉停了下來。

"怎麼了, 太燙了?"

"...沒事。"

紀繡年沒說話,只抬起手摸了摸下唇...有點痛。

江蔚沒注意她的小動作,他飯量大,三下兩下地把早飯吃完,收拾完垃圾︰"好了,白天你在這里陪護, 我去見個朋友...再問一下..."

紀繡年叫住他︰"大哥...不用了。"

"嗯, 為什麼?"

江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琢磨她為什麼忽然這麼說,甚至開始...琢磨她昨晚去了什麼地方。

幸好這時手機響了。

紀繡年朝他點了下頭︰"大哥你先接電話。"

江蔚皺起了眉,接了電話︰"喂...哦,是這樣,那確定可以出來一次嗎?"

等他掛了電話,一動不動地審視著紀繡年︰"我朋友說, 那邊說這周內不會再提交材料了。"

紀繡年一怔。

本來只是說晚兩天的。

"你實話跟大哥說,你昨晚是不是又去找人家了?"

"...是。"

江蔚煩躁地拍了下大腿︰"不都叫你別去了,怎麼還非要去?"

簡直不用腦子想都能知道,兩個分了手的人約在晚上見面,還能有好事嗎?

"不是大哥對...你喜歡同性這件事有歧視。可是這個人她真的值得嗎?她是真的愛你嗎,愛你會在你生病的幾年里從不回來找你嗎?"

紀繡年輕舒一口氣︰"大哥,我們沒有談感情。"

江蔚更火大︰"那也不行!"

不談感情,那還能談什麼!

紀繡年溫聲寬慰他數句,說服不了他,只能找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大哥,你去看看我爸那邊需要走什麼流程,怎樣才能讓他到醫院來一趟。"

江蔚站起來,伸手拍了拍她頭頂,手掌厚實溫暖︰"死丫頭不听大哥的話,還天天差遣我做事...好了,我出去了,有事電話聯系。"

紀繡年站起來送他,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她才打電話。

無人接听。

清清楚楚,早已錢貨兩清了。

秘書敲了敲門︰"周總,您要的文件。"

周瑯嗯了聲︰"辛苦了,初三就來輪班。"

"沒事沒事,我就是明川本市人。"

秘書把文件放下,轉身就走。

年前周總和薛總監大吵一架,當時整層樓都能听到她們吵架的聲音,至于內容是沒听清楚,大意倒是听明白了...薛總監指責周總不夠冷靜...再多了她也不敢往下听了。

小秘書回想起那天吵架的情景,依舊心有余悸。

等薛總監出來後,她被叫進去收拾辦公室,滿地都是紙張碎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撕的。

那之後兩天,她都沒見到周瑯來上班。

後來再見到她,只覺得似乎有了什麼變化,仔細一看才發現是頭發剪短了。

原本長及腰的黑發,現在只過肩頭一點。

整個人也顯得更加干練沉靜。

像是生了場大病,還未完全好轉,但已經在慢慢痊愈了。

她剛出來,正好遇見樂城︰"城哥,周總要一杯咖啡,你能順便帶進去嗎?"

"嗯,給我吧。"

樂城推開門進去,把咖啡放在桌上︰"周總,今晚有日程安排,寧大新年晚會,之前郝院長請您過去的,他說給您留了校友席位的第一排。"

周瑯正在看財經報紙,想了想︰"嗯,是有這麼一回事。過去吧。"

前兩天下過雪,路況很差。

車開得慢。

電台里放著民謠。

歌手的聲音低啞干淨(注)。

"你要知這世上再難遇我

沒有我你以後一定會難過

......

假如你厭惡了我的執著

就讓我從你全世界路過

冷冷清清走走停停

像一部電影

......"

周瑯笑了下︰"這歌不錯。"

說完她伸手關掉了電台。

樂城瞄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晚霞的光正好透過車窗落在她臉上,周瑯微垂著眼睫,眼下是一片清清淡淡的陰影︰"紀長宏那邊怎麼樣了?"

樂城搖搖頭︰"不怎麼樣,就算我們不做什麼,事情也越來越復雜了...十幾天了,還在被調查。"

周瑯哦了一聲,語氣听不出來是遺憾還是諷刺︰"那她做了虧本生意。"

樂城適時地保持了沉默。

他的原則就是不評價老板的私事,畢竟這種事情沒有一個清晰的、明確的標準來衡量。而他不想冒險。

郝書游為了從學校爭取更多的資源和支持,攬下了學校的新年晚會。

從主持到節目表演,再到流程安排,費心費力的安排。

紅色燈籠,彩色氣球和絲帶,原本並不相配的東西,在節日的氛圍中,似乎也沒那麼不和諧。

大年初三,方尋被抓來布置舞台,簡直滿腹怨言,不過借此逃離了父母的催婚,她心情也還過得去。

岑瑤在貼橫幅,她在後面看︰"左、左,再往左邊來一點。可以可以了,再往上一點。"

方尋往後退了幾步,沒想到差點撞到人︰"周、周院長?不好意思!"

她悄悄打量著周瑯,發現她好像清減了不少。

想想...好久沒見到她了。

周瑯嗯了聲︰"沒事。還沒開始嗎?"

"對,推遲一個小時了,郝院長沒跟您說嘛?"

"可能說了吧,我忘了。"

"那您到前面先坐會?校友席在左邊。"

"嗯,好。"

周瑯從她身邊走過。

晚會在一個小時後開始。

她坐在第一排。如果不是郝書游堅持說,她之前捐了太多的錢,學校給了第一排的座位,一定要她來,她也懶得過來。

不過這應該是最後一次過來了。

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戴上耳機听歌。

信息時代,听歌軟件十分智能,給她推送的是今天在電台上听的那首歌,第一句就是,你要知這世界再難遇我。

她只听了一句又按了切換。

也不知道是什麼歌,曲調細膩,歌詞模糊不清。

她只听清楚一句,在人世間匆匆一場,也沒能留下太多印象。

一連幾首歌都听得人心情低抑,她摘下耳機。

禮堂里入座的人越來越多,耳邊也漸漸嘈雜起來。

新年祝福,日常寒暄...全都混在一起,有些吵。

直到晚會開始。

學生表演的小品和話劇、合唱和舞蹈,形式勉強能算得上豐富,內容也有新意,

主持人串場期間,周瑯開始犯困。

本來初三還不用開工,因為年前一點小問題,恰好一直負責這個項目的薛以凝吵架後撂挑子不干了,她只能自己回公司處理。

室內燈光在這時熄滅了。

舞台上螢螢的一束光落下來。

應該是壓軸的舞蹈節目了。

她按了下眼楮,倦意更濃。

眼睫沉沉的,像覆著千斤重擔,只隱隱約約看到那束光。

這支舞自然是美的,落在她眼中難免催眠,她逼著自己清醒一點。

舞蹈演員穿著相同的紅裙,明亮耀眼,站在燈光下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她的目光漸漸失了焦。

依稀回想起二十年前。

學校的禮堂里會放電影,如今這里是歷史感十足的古建築,那時不過是紅磚小樓。

某個冬夜,她第一次跟紀繡年一起看電影。

那時她們只是才認識不久的朋友。

禮堂里人很多,她們坐在前排,散場的時候被人群沖散。

散場後她在外面看了一圈,人來人往的也沒見到紀繡年。那時候她已經有了一部手機,但是紀繡年還沒有,雖然她們約好了一起回去,但她猜紀繡年應該已經先走了。

天氣太冷,她沒多等,往宿舍區走。

經過紀繡年宿舍的時候卻停住,想了想,還是去她宿舍問,才發現她不在。

她跑回去,才看見早已散場的門口站著高高瘦瘦的女孩子,雙手插在口袋里,像是因為冷而不停的走,在地上跳格子,呼吸之間全是白氣。

在她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紀繡年也看見她,沒問她去哪了,只彎了彎唇角︰"終于等到你了。"

劇烈奔跑過,她的喉嚨又干又癢,咳嗽著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你、你傻啊...等不到我怎麼辦?"

紀繡年像是一點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那雙溫柔干淨的眼眸看著她,因訝異而彎起的弧度十分好看︰"那就繼續等你,就在原地,一直等你。"

那一刻她不知道說什麼,想笑,又笑不出來。

只感覺心里酸酸的,漲漲的,卻又奇異的酸澀著。

現在想想...那應該是她的第一次心動。

......

身旁有人要出去,低聲說了好幾句借過。

周瑯回過神,說了句抱歉,而後她站起來,讓了位置。

也正是站起來的那一刻,她正好看到舞台的正中央。

穿透了十六年光陰的雲煙,依舊溫柔干淨的那張臉。

目光相觸的那一刻。

音樂再次變奏。

台上的人裙擺飄飄,整個身體的力度陡然拉滿。

周瑯重新坐回去。

正巧听到前排的人低語︰"听說這支舞排了一個多月...紀教授對舞蹈的設計和構思真的厲害,說是改了好幾次,音樂也換了幾次..."

難怪她沒听出來。

舞蹈與音樂一同進入高潮。

飛揚的裙擺像冬夜的光焰,悄無聲息地燃燒著所有的熱度和生命力。

周瑯在台下看完表演。

散場時她第一時間站起,在人潮中離去,被郝書游叫住。

她笑容淡淡的︰"師兄,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郝書游嘆氣︰"怎麼了,沒空跟師兄聊聊啦?上次從永州回來,你就不太搭理我。"

周瑯笑了下。

不是不搭理他...她只是想從這邊的事情里抽身了。

郝書游︰"你是不是在生師兄的氣?"

周瑯無奈︰"真沒有。我只是想早點回去了。"

幾句話的功夫,人差不多散完了,她瞥了眼出口,想結束對話的意思非常明顯。

郝書游︰"那行,你先回去,改天我們再聊。"

周瑯嗯了聲,轉身往外走。

剛走幾步就听見方尋的聲音,十分緊繃︰"郝院長,您的車在嘛,紀老師身體不舒服,她哥哥送她去醫院..."

郝書游驚訝︰"啊?我的車停在學院那邊,那我現在過去..."

一道清冽干淨的女聲打斷他︰"不用。開我的車。"

【GL】一眼萬年 - 孤海寸光(完結)Unde poveștirile trăiesc. Descoperă ac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