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將軍說她不娶妻 - 沐楓輕年(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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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遺孤為報家仇女扮男裝披甲從軍,卻被妖嬈女醫師識破身份。 本以為是場滅頂之災,豈料竟迎來醫師花式調戲兼勾引...... 林‧如臨大敵‧傲雪︰大仇不報不娶妻! 雲‧在線勾引‧煙︰真不娶? 林‧主動認慫‧傲雪︰... More

第1章 林傲雪
第2章 煙雨樓
第3章 雲煙
第4章 親衛
第5章 忍辱
第6章 又見雲煙
第7章 敵襲
第8章 軍情
第9章 聽曲
第10章 争鳴
第11章 百步騎射
第12章 墜馬
第13章 邀請
第14章 徹查
第15章 定罪
第16章 埋伏
第17章 雲醫師
第18章 夜談
第19章 療傷
第20章 急報
第21章 趕路
第22章 女軍醫
第23章 競争
第24章 斥候
第25章 動搖
第26章 激憤
第27章 許諾
第28章 京城
第29章 除夕
第30章 集市
第31章 暗查
第32章 元宵
第33章 春獵
第34章 出獄
第35章 故友
第36章 線人
第37章 身份
第38章 鞭痕
第39章 回程
第40章 重臨北境
第41章 煙雪藥堂
第42章 任務
第43章 情報
第44章 回關
第45章 療傷
第46章 主動出擊
第47章 聽戲
第48章 刺殺
第49章 聖旨
第50章 動亂
第51章 請命
第52章 戰果
第53章 異鄉
第54章 仆從
第55章 擒拿
第56章 交易
第57章 重逢
第58章 商議
第59章 大捷
第60章 再戰
第61章 匪兵
第62章 變故
第63章 勸退
第64章 信物
第66章 争權
第67章 王庭
第68章 得勝
第69章 返程
第70章 事端
第71章 刺殺
第72章 上位
第73章 新将
第74章 反擊
第75章 大雪上
第76章 大雪下
第77章 教導上
第78章 教導中
第79章 教導下
第80章 鬧事上
第81章 鬧事下
第82章 看診
第83章 上船
第84章 行動
第85章 拷問上
第86章 拷問下
第87章 軍務上
第88章 軍務下
第89章 謀劃上
第90章 謀劃下
第91章 意外上
第92章 意外下
第93章 調虎離山上
第94章 調虎離山下
第95章 巫蠱上
第96章 巫蠱下
第97章 年節上
第98章 年節下
第99章 返京上
第100章 返京下
第101章 相認上
第102章 相認下
第103章 埋伏上
第104章 埋伏下
第105章 聚首上
第106章 聚首下
第107章 妖女上
第108章 妖女下
第109章 秘辛上
第110章 秘辛下
第111章 序幕上
第112章 序幕下
第113章 起兵上
第114章 起兵下
第115章 争鋒上
第116章 争鋒下
第117章 平冤上
第118章 平冤下
第119章 登基上
第120章 登基中
第121章 登基下
第122章 南疆上
第123章 南疆中
第124章 南疆下
第125章 衆議上
第126章 衆議中
第127章 衆議下
第128章 天災上
第129章 天災下
第130章 聖手上
第131章 聖手中
第132章 聖手下
第133章 大婚上
第134章 大婚中
第135章 大婚下
第136章 游山上
第137章 游山下
第138章 洪澇上
第139章 洪澇下
第140章 赈災上
第141章 赈災下
第142章 天下上
第143章 天下下
女傅番外 出使上
女傅番外 出使下
女傅番外 游玩上
女傅番外 游玩下
女傅番外 進展上
女傅番外 進展下
女傅番外 重逢上
女傅番外 重逢下
女傅番外 草原上
女傅番外 草原下
皇儲番外 武館上
皇儲番外 武館下
皇儲番外 戍邊
皇儲番外 回京上
皇儲番外 回京下
皇儲番外 新君上
皇儲番外 新君下

第65章 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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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雪将這短短一封信反反複複看了許多遍,心頭酸酸澀澀, 喉頭哽咽, 難以成言, 最終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一行溫熱的眼淚湧出她的眼眶, 順着腮邊滑落, 沒入她腳下的泥土,很快便不見了蹤跡。她鼻間澀然, 無法壓抑的痛楚翻滾在她心頭,讓她通紅的眼眶無所覆藏地暴露她的脆弱。但她很快便用袖口遮擋了自己的臉孔, 将那一瞬間破碎而喧嚣的疼痛掩藏起來。

影肆在旁, 親眼看着林傲雪眼角淚滴滑落,既震撼又動容。

男兒有淚不輕彈, 在影肆看來,林傲雪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有用兵之才, 且悍勇無雙,一上戰場, 可于千軍萬馬之中取敵将首級, 能沖冠一怒為雲煙私調兵馬闖出邢北關,氣勢浩然, 世無其二。

但就是這樣一個頂天立地之人,卻在見到雲煙手書的一瞬間,脆弱地落下眼淚。

雲煙為林傲雪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 他原以為,林傲雪根本不值得雲煙這麽用心,林傲雪人在軍中,忙碌起來根本不顧不上到醫館來看雲煙,相比雲煙對林傲雪的溫柔與深情,林傲雪足可以用薄情寡義來形容。

然而這一刻,那一滴淚将他心裏對林傲雪的不滿和責難盡都洗刷了去,原來這麽鐵血的男人也會流淚。

他沉默地垂下頭,用力撇開視線,不再去看林傲雪。

林傲雪竭力平複了內心洶湧的情緒,當她将衣袖放下來時,她臉上的神情已恢複如常。她将那一封信疊好,重新放回木匣中,而後将那兩枚玉佩取出,又把自己身上那一枚金鑰匙放進木匣裏,随手将匣蓋扣上,遞交給影肆:

"你将此物重新鎖好,就地掩埋。"

影肆是影衛之一,雲煙将影衛調令交給林傲雪,那影衛便也要聽從林傲雪的吩咐,若說先前他心裏還有一絲不願,而今那些微的芥蒂也已煙消雲散。

他從林傲雪手中接過木匣,又以不同于先前的另外一種手法将木匣上的機關鎖扣好,确認無誤之後,便原地将那匣子重新埋上。

為了不讓人辨識出新泥與舊土之間的差異,他還尋了些枯草落葉過來,就着樹根鋪上一層,徹底掩蓋了掘土之後殘留的痕跡。

待諸事了,林傲雪錘頭問他:

"你之後作何打算?"

影肆一邊清理樹下痕跡,一邊回答:

"我作為影衛,自然要履行影衛的職責,雲姑娘讓我效忠你,我便聽你調遣,随你入軍,随時候命。"

林傲雪眉頭一擰,目光掃過影肆腰側的刀傷:

"可你身上還有傷。"

影肆眉眼一斜,眼中神光冷然:

"小傷而已,并無大礙。"

他覺得林傲雪是在質疑他的能力。

林傲雪眨了眨眼,見影肆堅持,好像她再多說一句,這人就要跟自己動手以證明他猶有餘力。既然影肆堅持,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便無奈地嘆息一聲,言道:

"你要跟着便跟着吧,但自己小心行事,注意莫讓傷口惡化了,最好能早一點好起來,免得捅了婁子。"

林傲雪稍稍有一些明白影肆的性子了,所以她的措辭也改換了另一種能讓影肆接受的方式。

影肆冷哼一聲,沒有接話,但林傲雪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

林傲雪吐出一口濁氣,又道:

"走吧,帶路,離開這裏,回軍營去。"

這片樹林按照奇門遁甲中的規則布置,林傲雪對此不甚了解,若随便尋個方向朝前走,多半會迷路。

影肆沒有猶豫,轉身就走,腳下步步生風,林傲雪心裏覺得有些好笑,這影肆看起來沉熟穩重,竟在這些小地方顯得格外幼稚。

她回到軍營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駐守在營帳外的衛兵困倦難當,雖然站在門口,卻抱着手裏的槍杆腦袋一搖一晃,随時都可能睡過去。

林傲雪從暗中出來,小心翼翼地從兩個衛兵中間穿過,回到自己的營帳裏,和衣往床上一躺,便又開始費心思量。

她今日得到了太多信息,關于蠻族的、北辰的,甚至有關于雲煙。

雲煙果然是個厲害的女人,在北辰賀眼皮底下,還能培養出自己的親信,并多達十一人,個個都是好手。而今,她更是将這一切,将她她費盡心力培養起來的勢力,毫無保留地交到了林傲雪手裏。

這不隻是一股龐大的力量,更是雲煙對林傲雪毫無保留的信任與一顆熾熱滾燙的真心。

它的沉重足以讓林傲雪肝腦塗地,并為之付出自己所擁有的全部深情。

額角生出些許暈眩的感覺,她已經奔波了好幾日,從中原戰場率兵返回,千裏馳援宜平,再到出兵邢北關收複失地,後來領兵追出關外,夜裏又與玄鶴勾心鬥角,從影肆處拿到雲煙轉交之物,她已經精疲力盡,疲憊不堪。

何況在關外時,她因雲煙被擒而自己無能為力之事急火攻心,受了內創,此時心神稍稍松懈,便困倦難當。

她閉上眼,壓了壓額角,淺眠片刻,縱然再多事務,也應抽出時間歇息一會兒,否則一旦拖垮了身體,便沒了本錢去救雲煙。

林傲雪兩眼一閉,意識迷迷糊糊,感覺不過須臾,外邊天色便亮了。

晨起的號角聲将她喚醒,她翻身坐起,用力甩了甩頭,旋即起身打來涼水撲在臉上讓自己更快清醒,今日便是此月十七,營中無有戰事,午後未時她要去一趟福雲莊,與父親舊部之子接洽。

但在此前,應當還有一些要事需要處理。

她剛洗了把臉,帳外便來了傳令兵,裴青請她去帳中議事。

林傲雪沒有在屋子裏耽擱太久,她收拾好衣裝之後,就去了見了裴青。

裴青等她來,請她坐下後,便與她說:

"昨日晚間,我已派傳令兵去宜平将邢北關戰況反饋給大将軍,今日晨間軍令已至,将軍言道自己身體不适,還需在宜平靜養一些時日,遣我二人繼續駐守邢北關,以防蠻兵再臨。"

林傲雪點了點頭,心中記挂着昨日她帶兵出城之事,便問了一句:

"關于我昨日私自出兵追擊蠻族隊伍的事情,将軍可有說如何處置?"

裴青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笑,輕輕搖了搖頭,道:

"林偏将無需擔心,此事我與将軍言說,是我二人商議之後出兵追擊,至于關外詳盡之事,将軍也沒有細問,短時間內當是無虞。"

林傲雪無論如何不曾想到裴青會這樣回複她,她驚愣之下,愕然地地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裴青已替她将此事壓下。

如無意外,需得北辰隆傷好之後才能有精力追究,但等北辰隆傷好,就不知是多久之後了,今日之戰本就沒有生出惡果,屆時中途又難免有些旁的變故,北辰隆還會不會追究,也是不定之數。

裴青濫用私權,替林傲雪打了一把掩護。

林傲雪震驚極了,她豁然起身,恭恭敬敬地朝裴青行了一禮:

"裴将軍此恩,在下必銘記于心。"

裴青擺了擺手,快步上前将她扶起來,笑道:

"林偏将不需如此,你我二人皆為北辰之将,理當相護扶持,如今關外蠻族環伺,國中又亂軍動蕩,此等形勢之下,我軍之中,實在不應再多出內亂,平白折損中軍之将。"

裴青之大義令林傲雪頗為動容,她心中喟然而嘆,若北辰軍中将領都如裴青一般,那邢北關将會少多少争鬥。被北辰隆害死的楊近和郭文成也都是這樣的好将,奈何此二人少了裴青審時度勢、能屈能伸的氣概,在未能羽翼豐滿之時,便無端夭折了。

林傲雪心中感慨,遂與裴青商議起邢北關中駐防安排,不再言謝。

她從裴青帳中出來之後已臨近午時,林傲雪去了一趟校場,督促兵卒操練,她自升為郡尉之後,便甚少親身督促士兵訓練了,平日裏總有太多事情忙不過來,眼下她欲出兵關外也不能急于一時,難得得了片刻空閑,便來校場看一看。

校場上士兵操練時喊聲陣陣,林傲雪走近校場,心中忽然起意想去看看陸升近來在軍中過得如何。

陸升從兩年前開始就跟随林傲雪一直南征北戰,雖然不如林傲雪那般悍勇無匹,但也戰功卓著,成功從戰場上活下來,積累了許多軍功,眼下已經成功升為千戶,在軍中擁有一定的聲望。

那時常跟随陸升一起為林傲雪鞍前馬後的胥河也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卒坐到百戶的位置,官職不高,但他們的晉升速度在全軍之中,也算極為迅速的了。

林傲雪來時,陸升正在校場上監督士兵們操練,與手下兵卒講說武器的用法,如何才能在戰場上更快地殺死敵人保全自己。他做了千戶之後,也漸漸将時間挪用出來鑽研排兵布陣之道,而他自身的武功也逐年增長,進步飛快。

林傲雪遙遙一觀,忽而以足尖挑起一枚石子,兩指一曲,朝陸升彈過去。

本在與手下士兵們細細講說的陸升忽然耳朵一動,敏銳地覺察那石子破空而來的細微聲響,他手中樸刀一轉,豎向身後,當的一聲以刀面将那飛射而來的石子彈開,僅在樸刀暗銀色的刀身上留下一道細小的白痕。

手下士卒嘩然喧嚣,紛紛拍手叫好。

陸升回頭一望,但見林傲雪滿意地笑着,朝他點了點頭,陸升喜出望外,轉頭斥了一聲,讓那兵卒們莫再喧嘩,好好操練,這才快步朝林傲雪走過來,拱手道了一聲"偏将"。

林傲雪眼裏帶着笑,欣慰地稱贊道:

"不錯不錯,即便在軍中也未放松警惕,可以獨當一面了。"

陸升得了林傲雪的誇贊,面上卻露出兩分羞赧的之色,他嘿嘿笑着摸了一把後腦勺,言道:

"承蒙偏将栽培,陸升能有今日,斷然與偏将的恩情分不開的。"

如果沒有林傲雪,莫說成為千戶了,連最初他剛入軍營時那幾場戰争,他能不能活下來都還是未知之數。眼下他雖然大仇還未得報,但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被仇恨抽空了心念的懦弱之輩,确如林傲雪所言,可以獨當一面了。

林傲雪聽聞陸升此言,卻是笑着說道:

"旁人能助你的終究有限,你有這般成就,多半還是由于你自身的努力,切記戒驕戒躁,去吧,繼續操練。"

陸升對林傲雪的話總格外上心,此時林傲雪一說,他便聽話地道了一聲:

"是,屬下記住了。"

待陸升轉身重新回到陣前,繼續指點士卒操練,林傲雪又圍着校場走了一圈,心中忽然想起已有好長時間未曾見過北辰霁了,她眉頭微蹙,猜想北辰霁興許跟着北辰隆一起去了宜平,便不再留意,随後離開軍營,去了福雲莊。

她來到福雲莊後,尋到雲煙留給她的那封書信裏提及的酒桌,叫了一壺酒,在窗邊自斟自酌地等候。

從這張酒桌的窗戶看出去,可以見到緊閉的煙雪醫堂的門扉。

街上依舊沒有太多行人,福雲莊裏的生意也不如往常那麽紅火,堂子裏稀稀拉拉坐着一些酒客,不足全盛時期三成之數。戰争對邢北關的影響顯而易見,即便是常年生活在邢北關的百姓,遭遇邢北關破城之危,還是無法很快恢複到平常的樣子。

林傲雪輕聲一嘆,每一場戰争都會帶來無數傷痛,也損毀許許多多的東西,感情,財帛,統統付之一炬,然而這場亂世之争,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到達盡頭。

她将那枚得自雲煙的青玉墜在腰間,于桌前坐着,時不時小酌一杯,并未顯出半分着急的模樣,看起來也不像是在等人。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一人從樓梯口走上來,穿過廳堂站在林傲雪身後,擡手按向她的肩膀。

林傲雪回手一把捏住此人的手腕,不允他再近前半分。

早在這人擡步走上樓梯的時候,林傲雪便已聽見了從階上傳來的腳步聲,習武之人的腳步聲與普通酒客的腳步聲截然不同,恰好時間已近未時,故而林傲雪心中有所意料。

此人行至她身後,更是印證了林傲雪心中猜測。

但她回頭之時,卻依舊被眼前所見驚了一跳。

她怎麽都沒想到,站在她身後的人,竟是裴青。

裴青此行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看起來少了武将的淩冽之風,倒是多了兩分儒雅的感覺,他神情溫和,雖然被林傲雪擒住手腕,卻半點也沒覺得惱怒,而是微笑着朝林傲雪點了點頭,擠眉弄眼地打趣着說道:

"軍中事務繁多,林偏将竟忙裏偷閑出來飲酒,此番被我逮到,小心我将此事上報,叫你吃些苦頭。"

林傲雪腦子裏亂糟糟的,有些分辨不清眼下的狀況,她一見來人是裴青,頓時失了言語,連初時打的腹稿也沒了用武之地。

"裴将軍也來福雲莊飲酒?"

她有些不确定,裴青究竟是無意路過,還是當真來與她接頭的。

正待她疑惑之際,裴青竟自顧自地在酒桌另一側坐下,毫不見外地拿了酒杯酒壺,自己斟了一杯酒水,笑着說道:

"是啊,我今日聽聞邢北的玉器行出了一件新的器物,據說是岳州的青玉所制,可是個不錯的寶貝,林偏将可有興趣一觀?"

林傲雪耳尖一顫,那"岳州青玉"幾個字将她的注意吸引,因為那一枚作為接頭信物的青玉,也是岳州青玉制成的。林傲雪因此一下子明晰了裴青的身份,裴青果然是來與她接頭的。

她覺得荒謬又慶幸,同時心中還有一絲明悟,一直以來在軍中對她多加照顧的裴青竟然就是父親舊部與雲煙聯系的線人,昨日前裴青替她壓下私自出兵之事,以及更早的時候毫無理由地将二十萬兵馬交給林傲雪的坦蕩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林傲雪放下手中酒杯,面上亦露出笑容來,回答道:

"既是裴将軍邀約,林傲雪自當奉陪。"

裴青哈哈一笑,轉頭喚來莊內小二,點了幾個下酒菜,與林傲雪一邊閑談一邊用餐。

"裴将軍與秦楠安前輩有舊?"

席間,林傲雪低着頭,狀若無意地以隻得桌前兩人能聽得見的聲音問道。

秦楠安是林傲雪父親的舊部,是與隋椋一般資歷極深的前輩,雲煙給林傲雪的信上寫的是接頭之人為秦楠安之子,然則出現在林傲雪面前的人卻是裴青,林傲雪自然心生疑慮,是否秦楠安之子與雲煙一般,因為某些緣故無法親自到場,故而假借他人之手完成這場會面。

裴青擡頭看了林傲雪一眼,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意,也同樣将話語聲壓得很低,回答:

"秦楠安正是家父。"

林傲雪兩眼一瞪,頗為震驚。

裴青知她疑惑什麽,便言:

"當初鎮國公府出事,秦氏一家也暗中被人盯上,家父擔心我遭到牽連,便将我過繼到一戶尋常農家做養子,同時也改了姓名,便是如今這名字,我原本姓秦,名越青。"

聽了裴青的解釋,林傲雪這才恍然,難怪裴青不跟随父親姓秦,而是改作裴姓。

裴青解釋完這一句之後,眼裏又多出兩分笑意,瞅着林傲雪道:

"我原以為林偏将與雲姑娘隻是關系要好而已,沒想到,竟好到了這樣的程度,難怪林偏将昨日沖冠一怒為紅顏了。"

林傲雪面上露出兩分窘迫之色,她哪裏曉得來人會是裴青,以至于她仿佛所有把柄都落到了此人手裏。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

"裴将軍便莫再笑話我了。"

裴青面上笑意不減,又品了兩口小菜,這才肅整了臉色,道:

"關于我二人會面之事,雲姑娘與你說了多少?"

林傲雪手裏筷子頓了頓,随後又繼續将那一筷子青菜夾起,擱在碗中:

"煙兒隻與我留了一封書信,讓我拿了玉佩與秦楠安之子接頭,旁的,并未多說什麽。"

既然裴青已經知曉了林傲雪和雲煙之間關系親近,林傲雪便也沒有再故意隐瞞什麽,大大方方地将雲煙喚作"煙兒"。裴青也不以為意,聽聞林傲雪回答,他沉吟片刻,又問:

"那你可知金鑰匙?"

林傲雪點頭,心裏卻浮起一絲疑惑,雲煙既然早做了安排,怎麽感覺裴青并不知曉她擁有另外一把金鑰匙的事情。林傲雪眨了眨眼,還是沒将第二把金鑰匙就在自己手中的事實說出來。

她垂頭稍一思索,旋即恍然。

想來雲煙是有自己的考量,她并非沒有機會将此事告訴裴青,而是因為她不想暴露林傲雪的身份,林傲雪得到金鑰匙的過程極為隐秘,很容易讓人懷疑她真正的身份,所以即便裴青是林傲雪舊部的兒子,為了保險起見,雲煙也沒有将此事向裴青提及。

越深入地了解雲煙,林傲雪的心越痛,也越柔軟感動。

雲煙心細如發,更是認真且貼心地為她打點鋪路,她是那麽膽怯懦弱的一個人,面對那顆滾燙熾熱的真心,她卻想着如何保護自己,也曾想過如何才能逃離,還自私地說出要雲煙等自己報完家仇的話來。

她心裏像是堵着一團棉花,叫呼吸糾纏着千絲萬縷理不清的愁絲。

哪怕她如此薄情寡義,雲煙卻一如既往地溫柔,這份情誼令她羞愧難當,如針尖刺在心頭,那冷銳又尖利的感覺伴随着胸口酸酸澀澀難以言明的思念,讓她情不自禁地眼眶發紅。

若這一回,她能将煙兒帶回來,那她們就成親吧。

她不再想叫那仇恨束縛了她們的步伐,正因為不知道意外和變故哪天出現,才更應該珍惜還在身邊的人。

她忽然想安定下來,給雲煙一個能看得到希望的懷抱,至少,縱然身如浮萍,她也想給她們的心安一個家。

思及此,她忽然笑了,像是卸去了一身令她疲憊不堪的包袱,待裴青擡眸看來,她說:

"煙兒曾與我說世有三把金鑰匙,是鎮國公為防己身變故而備,交于親信之人看管,其一在她手中,另外兩把,皆在原鎮國公舊部手裏,卻不知,這金鑰匙背後,藏有什麽重要隐秘?"

裴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像是斟酌着言語,而後回答:

"看來雲姑娘對林偏将非常信任,既然如此,我也不将你當外人,就與你直說吧,原本這三把鑰匙是鎮國公為防意外準備的暗招,豈料皇帝動手太快,鎮國公防不勝防,一夜之間,大将軍府內一百多口全部被刺身亡,鎮國公府更是被一把火燒個幹幹淨淨,什麽線索也沒有留下。"

"此事罷後,皇帝還特意暗中下令,清查了鎮國公府上被火燒焦的屍體人數,确認府內無一活口,鎮國公府出事之後,家父與另外兩位摯友同時脫離鎮國公府,但事實上他們都覺得鎮國公府出事太過蹊跷,于是由明轉暗,調查當初鎮國公府出事的真相。"

"他們為暫避風頭,統統辭官歸隐,彼此之間斷了聯系,并約定以當初鎮國公交給他們的金鑰匙為信物,每隔三年,遣親信之人于盛夏在京中湛陽湖旁的金雀樓中聚首,明年便又是一個第三年。"

"因當初之事已過去十多年了,京中盯得沒有那麽緊,自上次接頭後,擁有金鑰匙的三方勢力彼此之間都還留有一些聯系,然則今年諸多變故,雲姑娘告訴我,手裏有另外一把金鑰匙的隋椋前輩被宗親王生擒,眼下境況不明,金鑰匙也不翼而飛,至于另外一方人馬,至今還未現出動靜。"

裴青一邊講述,一邊注意着四周的變動,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确保不會傳出去,林傲雪也不動聲色地凝神傾聽,這一部分,先前雲煙也曾與她粗略講過,雖沒有裴青說得那麽詳細,但她也知道個大概。

她眼裏露出兩分疑惑之色,側首問道:

"既如此,那這金鑰匙又為何會落入煙兒手中?諸位暗查十餘年,可有甚收獲?"

裴青聞言,灑脫一笑:

"林偏将莫急,此事說來話長,你且聽我與你細說。"

他話音頓了頓,整理了一番思緒,又開口繼續說下去:

"家父與其友三人暗中調查當初鎮國公府變故,在這個過程中,竟又發現另外一個勢力也在調查當初之事,你知這批人馬來自何處?"

裴青故意賣了一個關子,林傲雪眉頭輕蹙,面露疑惑:

"何處?"

裴青視線四下一掃,讓林傲雪附耳過去。

林傲雪眼中疑惑更甚,朝前傾身,待湊近了些,便聽裴青在她耳邊低語:

"是宗親王府的人。"

林傲雪聞言一驚,手中剛夾起的一粒青豆落回盤中,臉上震驚之情難以掩藏,但在裴青輕輕敲了敲桌面時,林傲雪又猛地回過神來,眼中神光晦暗,低聲追問:

"怎會是宗親王府的人?鎮國公府出事,宗親王本就撇不清幹系,他們又怎會暗中查訪此事?"

裴青示意林傲雪稍安勿躁,而後取了酒壺來,給林傲雪再滿上一杯,同時解釋道:

"這波人馬不是宗親王派出來的,而是泠郡主!"

北辰泠!

林傲雪呼吸一窒,面上神色沉凝,閉口不言。她腦中思緒飛快轉動,聯想到雲煙與北辰泠之間的關系,她隐隐感覺到幾分不同尋常,再回想起年節時分她在京城時與北辰泠短暫的接觸,心中不由疑惑起來,難道這件事背後,還有什麽她不曾知曉的隐秘?

"北辰泠為何會參與此事?"

她忍不住将心中疑問問出口。

裴青夾了一片牛肉送進嘴裏,兩口咽下去,才回答:

"一開始家父也覺得不能理解,我們調查當初的事情,隐約得到一部分真相,陷害鎮國公的兇手多半就是宗親王,然則此時郡主插手,我們如臨大敵,彼此之間暗暗對抗,還清理了郡主手下不少人馬。"

"後來我們才了解到,原來北辰泠對寧将軍一家人被害之事一直耿耿于懷,那搜出密信證物的硯臺是其父北辰賀準備的,經她之手送給寧将軍的女兒寧沐雪,帶回鎮國公府,她因此愧疚自責多年,并暗中搜查證據,以還鎮國公府上清白!"

裴青越往下說,林傲雪便越震驚,言及此處時,林傲雪已經完全呆住,半晌不能言語。

難道一直以來,她都錯怪了北辰泠?

她臉色煞白,抿緊了唇,攥緊竹筷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裴青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林傲雪對這件事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

林傲雪很快覺察到裴青疑惑的視線,她用力按捺住內心深處驚疑不定的心緒,問道:

"然後呢?"

裴青見她在短暫的震撼之後又很快恢複過來,眼裏雖顯出一抹疑惑,但并未抓着不放,而是繼續說道:

"泠郡主暗中為我們提供幫助,替我等遮擋北辰賀的耳目,在确定是北辰賀陷害了寧大将軍之後,她沒有置身事外,而是繼續支持我們的行動,意圖替鎮國公平冤!作為交換,家父将金鑰匙交給泠郡主,言說雖然他信任泠郡主,但他不會幫泠郡主将另外兩枚鑰匙拿到手,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話到此處,林傲雪心裏也有了答案,長籲一聲,接話:

"所以,泠郡主這一方的線人,就是煙兒。"

北辰泠如何她不曾深入了解,但雲煙她卻比較明白,替北辰泠暗中忙活這件事的人是雲煙,林傲雪便不得不相信,原來這才是真相了。

所以,原本該在秦楠安手中的金鑰匙到了雲煙手裏,她對一切了然于胸,卻又不形于色。林傲雪對雲煙的感情也很複雜,既佩服欣賞,又憐惜傾慕,雲煙在這亂局之中獲得的每一分成就,其背後,都暗藏了數倍于此的付出。

想來,雲煙在知曉她的身份之後沒有向她提及她與北辰泠在背後為她做的這些事情,一來是因為雲煙不知曉林傲雪心中對北辰泠的仇恨,二來也是因為,林傲雪還沒有能力擔負這些壓力,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引火燒身。

裴青點了點頭:

"不錯,所以自前年我與雲姑娘接洽,一直有所往來,這還是雲姑娘第一次未親自前來。"

林傲雪口中"唔"了一聲,斜瞥了裴青一眼,臉上神色莫名。

裴青被林傲雪那一眼中的憤懑之色看得心裏發毛,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很快反應過來,他夾了一筷子牛肉塞到林傲雪的碗裏,氣惱地嗤了一聲:

"你該不會是懷疑我與雲姑娘之間有甚不清不楚的關系吧?"

林傲雪眼神一閃,又将視線瞥開。她當然不會懷疑雲煙,隻是得知這兩年多的時間來,雲煙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暗中與裴青會面,即便她理智知道兩人之間公事公談,卻還是忍不住心頭酸酸澀澀,有股氣憋着,上不去也下不來。

許是心裏做了決定,在她看來,雲煙就已經是她的人了,旁人多看一眼,都是在跟她搶,何況裴青與雲煙接洽的事情,還是她不能阻止的既成事實,讓她煩惱之餘,直将這憤憤難平的心緒遷怒到裴青頭上。

裴青呵一聲冷笑,斜眼瞪着林傲雪:

"你這可真是小人之心!再說了,就算我對雲姑娘有想法,那雲姑娘也看不上我呀!"

林傲雪聞言,竟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咕哝道:

"确是此理。"

裴青簡直要氣炸了肺,險些原地起跳與林傲雪在酒樓裏大打出手。他将手中酒杯朝桌上一跺,咬牙切齒地說:

"這筆賬回去再跟你清算,先說正事。"

裴青起了話頭,林傲雪面色一肅,也不再與之談笑了,正襟危坐,等待裴青的下文。

"日前家父于京中傳來消息,他們組織人手去宗親王府救下了隋椋前輩,但隋椋前輩被施了重刑,雙腿已廢。"

這個消息讓林傲雪心頭一緊,臉色沉凝,心裏難以遏制地浮現一抹愧疚之情。

若非為了替她掩藏身份,隋椋是不會舍身相替,被宗親王擒拿,雖然他在宗親王府中保住了性命,但雙腿皆廢的打擊,也絕非尋常人能承受,何況隋椋還是一個武功造詣極高的高手。

裴青看了一眼林傲雪,見其忽然沉默下來,想來是因為這個話題有些沉重,他便又言:

"家父從隋椋前輩口中得知,鎮國公愛女寧沐雪,尚在人世!"

若說林傲雪先前得知北辰泠在暗中相助她父親的舊部暗查當初之事的時候感到驚訝,那這一刻,她便感到驚惶。她臉色一白,不知該如何回複裴青之言,在猶疑片刻之後,她擰眉問道:

"隋椋前輩可有告知,寧沐雪在何處?"

裴青聞言搖頭:

"并未,隋椋前輩隻道此女在世,卻沒有再透露旁的消息,想來是有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那他可有在嚴刑之下,将此事向宗親王坦白?"

林傲雪又問:

裴青面色嚴肅,認真地回答:

"隋椋前輩鐵骨铮铮,縱然被北辰賀廢了雙腿,也沒有将消息透露半點。"

林傲雪心裏松了一口氣,隻要隋椋沒有将她的事情說出去,至少在她回京之前,北辰賀都不至于懷疑到她身上,她也還有時間周旋。如今裴青将這個消息帶來給她,至少讓她心裏做了些準備,她身份的秘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瞞不住了。

那麽,她必須在身份暴露之前,擁有能與北辰賀周旋一二的力量,否則,北辰賀不可能容得下她。

林傲雪呼出一口濁氣,用力揉了揉眉心,言道:

"難為隋椋前輩承此艱辛。"

不管如何,至少她知道,她并非一個人在奮鬥,在她身後,她父親的一衆舊部,還有雲煙都庇護着她,成為她最後的歸屬。

此後裴青又與林傲雪講說了一些京中之事,待一桌菜都下了肚,兩人便一同離開了福雲莊,因為他們平日裏本就交好,此番一同去福雲莊喝酒也不顯得奇怪。

林傲雪回到軍營裏時還覺得雲裏霧裏,越來越多的事情鋪天蓋地地朝她卷來,她應對匆忙,感覺力不從心。裴青拍了拍她的肩膀,邀請她一同去主帳中繼續研究軍中布防,林傲雪沒有拒絕,跟在裴青身後一同朝主帳走去。

待他們二人掀開門簾走進去時,帳外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林傲雪和裴青同時駐足,但見一傳令兵駕馬而來,口中喊着"急報"飛快沖進軍營,最後在裴青與林傲雪二人面前停下來。

那傳令兵因為趕路太急,不停喘着粗氣,臉色也漲得通紅,他翻身下馬,快步行至裴青和林傲雪面前,撲通一聲單膝跪下,從懷裏取出一卷軍令,雙手舉過頭頂,恭恭敬敬地遞給裴青,道:

"裴将軍!林偏将!大将軍有急令!"

裴青面露猶疑之色,林傲雪也眉頭一擰,近來怪事頗多,北辰隆好好在宜平養傷,怎麽又突然下了急令?

"先打開看看吧。"

林傲雪朝裴青擡了擡下巴,示意裴青先看軍令中寫了什麽。裴青點頭,緩緩将那一卷軍令展開。

"什麽?!"

片刻之後,待裴青看清那軍令上的字跡,他臉色一變,捧着軍令的手也顫了一下,目露驚疑之色。林傲雪見其如此,臉色也猛地一沉,不等她詢問,裴青便将那一紙軍令扔向林傲雪:

"你自己看。"

林傲雪疑惑地将此物接過,字跡入眼,頓時驚愕莫名。

"出兵讨伐草原蠻子?"

北辰隆在這軍令上寫着,命林傲雪為主将,領兵十五萬,出兵草原,深入蠻族腹地讨伐蠻兵。

林傲雪心頭一動,又仔細将這軍令翻來覆去查看幾遍,确定是北辰隆親手所書,她咬緊牙關,心口砰砰直跳。

玄鶴的動作太快了!

昨日他才與林傲雪細說了蠻族暗通北辰賀,欲借北辰之兵平息蠻族內亂的事情,今日軍令便下達到林傲雪手中,如此效率,讓林傲雪背脊發寒的同時,也意識到極為關鍵的一點,京中一定也起了不同尋常的變故,否則北辰賀不會如此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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