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將軍說她不娶妻 - 沐楓輕年(完结)

By Jw0303w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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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遺孤為報家仇女扮男裝披甲從軍,卻被妖嬈女醫師識破身份。 本以為是場滅頂之災,豈料竟迎來醫師花式調戲兼勾引...... 林‧如臨大敵‧傲雪︰大仇不報不娶妻! 雲‧在線勾引‧煙︰真不娶? 林‧主動認慫‧傲雪︰... More

第1章 林傲雪
第2章 煙雨樓
第3章 雲煙
第4章 親衛
第5章 忍辱
第6章 又見雲煙
第7章 敵襲
第8章 軍情
第9章 聽曲
第10章 争鳴
第11章 百步騎射
第12章 墜馬
第13章 邀請
第14章 徹查
第15章 定罪
第16章 埋伏
第17章 雲醫師
第18章 夜談
第19章 療傷
第20章 急報
第21章 趕路
第22章 女軍醫
第23章 競争
第24章 斥候
第25章 動搖
第26章 激憤
第27章 許諾
第28章 京城
第29章 除夕
第30章 集市
第31章 暗查
第32章 元宵
第33章 春獵
第34章 出獄
第35章 故友
第36章 線人
第37章 身份
第38章 鞭痕
第39章 回程
第40章 重臨北境
第41章 煙雪藥堂
第42章 任務
第43章 情報
第44章 回關
第45章 療傷
第46章 主動出擊
第47章 聽戲
第48章 刺殺
第49章 聖旨
第50章 動亂
第51章 請命
第53章 異鄉
第54章 仆從
第55章 擒拿
第56章 交易
第57章 重逢
第58章 商議
第59章 大捷
第60章 再戰
第61章 匪兵
第62章 變故
第63章 勸退
第64章 信物
第65章 軍令
第66章 争權
第67章 王庭
第68章 得勝
第69章 返程
第70章 事端
第71章 刺殺
第72章 上位
第73章 新将
第74章 反擊
第75章 大雪上
第76章 大雪下
第77章 教導上
第78章 教導中
第79章 教導下
第80章 鬧事上
第81章 鬧事下
第82章 看診
第83章 上船
第84章 行動
第85章 拷問上
第86章 拷問下
第87章 軍務上
第88章 軍務下
第89章 謀劃上
第90章 謀劃下
第91章 意外上
第92章 意外下
第93章 調虎離山上
第94章 調虎離山下
第95章 巫蠱上
第96章 巫蠱下
第97章 年節上
第98章 年節下
第99章 返京上
第100章 返京下
第101章 相認上
第102章 相認下
第103章 埋伏上
第104章 埋伏下
第105章 聚首上
第106章 聚首下
第107章 妖女上
第108章 妖女下
第109章 秘辛上
第110章 秘辛下
第111章 序幕上
第112章 序幕下
第113章 起兵上
第114章 起兵下
第115章 争鋒上
第116章 争鋒下
第117章 平冤上
第118章 平冤下
第119章 登基上
第120章 登基中
第121章 登基下
第122章 南疆上
第123章 南疆中
第124章 南疆下
第125章 衆議上
第126章 衆議中
第127章 衆議下
第128章 天災上
第129章 天災下
第130章 聖手上
第131章 聖手中
第132章 聖手下
第133章 大婚上
第134章 大婚中
第135章 大婚下
第136章 游山上
第137章 游山下
第138章 洪澇上
第139章 洪澇下
第140章 赈災上
第141章 赈災下
第142章 天下上
第143章 天下下
女傅番外 出使上
女傅番外 出使下
女傅番外 游玩上
女傅番外 游玩下
女傅番外 進展上
女傅番外 進展下
女傅番外 重逢上
女傅番外 重逢下
女傅番外 草原上
女傅番外 草原下
皇儲番外 武館上
皇儲番外 武館下
皇儲番外 戍邊
皇儲番外 回京上
皇儲番外 回京下
皇儲番外 新君上
皇儲番外 新君下

第52章 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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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傲雪領着兩萬精兵偷偷離開邢北關, 經由東側險山繞行朝蠻族軍隊後側前進, 經過兩天一夜的跋涉, 中途隻短短休憩了一個時辰, 如此高強度的行軍, 林傲雪帶領的兩萬人雖然有些疲憊,但卻沒有一人臨陣脫逃。

他們離開邢北關之前, 北辰隆曾給他們誓師送行,告訴他們這一戰的重要性, 以及, 他們在這場戰争結束之後,能獲得的功勳。

隊伍中所有人都士氣昂揚, 每個人都期盼這一戰能夠順利,他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跟在林傲雪身後, 爬過險山,穿過野獸叢生的密林, 清理了途中的蠻族斥候, 悄無聲息地繞到敵軍後方。

林傲雪帶領着兩萬兵馬匆匆趕路,途中并未遇到極為難渡的險阻, 她熟悉關外地勢,這一點也是她較之楊近更容易獲得勝利的優勢,她耗費的時間比預計短一個時辰,可以讓她在抵達蠻兵後方五裏之外的壕溝後, 下令讓軍隊休整一個時辰。

壕溝可以藏身,攀過壕溝是一個地勢較高,視野開闊的緩坡,林傲雪派了一隊兵馬去坡上觀察蠻兵動向,得報說蠻兵駐軍內并沒有異動。

林傲雪點了點頭,又派了兩隊人馬開始地毯式搜索壕溝四周所有可以藏人之處,将方圓一裏地以內可能潛伏的風險通通排除。

林傲雪觀察了一下周遭地勢,這一片區域她以前來過,所以很快就鎖定了兩條蠻兵的補給隊伍可能通過的道路,派遣了兩支千人隊伍,埋伏在道路兩側,另有一支千人隊伍,阻截在正面蠻兵最快支援的線路上。

而她自己則領着餘下衆兵守在兩條補給線當中的密林裏,一旦發現異動,不管哪個方向出了問題,她都能領着大部隊迅速支援。

這一埋伏,便是整整兩天,蠻兵的補給隊伍在上一次楊近的突襲之後遭到重創,所以他們行事變得小心起來,林傲雪在林中埋伏兩天,兩條補給線上同時出現兩撥蠻兵,兩支隊伍各有兩千人馬,隊伍後邊跟着長長的牛車群。

守在補給線上的北辰國士兵一發現動靜,立馬将情況反映給林傲雪,林傲雪領着人觀察一番,遠遠瞧了一眼,而後便派出兩個斥候,讓他們繞到後邊去,測了一下牛車走過的路面上車轍的深度,再回來報備。

聽回來報告探查結果的兩名士兵其中一人是一直跟随林傲雪出生入死的陸升,這一次的任務雖然兇險,林傲雪也曾勸戒過他,但他聽說林傲雪要領兵出關,依舊義無反顧地跟着跑了出來。

林傲雪為陸升的仗義和忠誠動容,越漸決定将他作心腹繼續培養,等這一次戰事結束,陸升若能僥幸活下來,他也許可以升個百戶了。聽了他們的彙報,林傲雪兩眼微微眯起,然後擺了擺手,讓軍隊繼續埋伏,不要貿然出手。

陸升和另外那名喚作胥河的衛兵同時面露不解,在沉默片刻之後,陸升主動開口問道:

"林參将,咱們為何不進攻?這兩隊人馬加起來隻區區四千,而咱們的人馬是他們的五倍,即便他們兵分兩路,咱們也能輕易将他們拿下,為何要将他們放過去?"

林傲雪聞言,眼裏露出兩分笑意,她看向陸升和胥河認真求教的臉孔,并不藏私,與他們說道:

"以你們方才所言來看,那牛車車轍很淺,說明車中并沒有裝夠糧食,這兩隊人馬不過是蠻兵出的障眼法,真正的運糧隊伍恐怕還在後面,我們如果在此時出兵,則有九成的可能打草驚蛇。"

言及此處,她話音稍頓,而後又繼續講下去:

"你們看,這兩支隊伍中的兵馬雖然看似警惕,但他們的步伐實則輕快,說明他們心中沒有真正感受到緊張惶恐,也側面印證了我剛才的猜想,一旦打草驚蛇,不但會引起前方蠻兵隊伍迅速反擊,還會讓後方真正的運糧隊警惕,不再走這兩條路,我們得不償失。"

林傲雪一番話讓陸升和胥河茅塞頓開,陸升本就對林傲雪佩服得不行,一直将林傲雪當做自己人生路上的導師,即便林傲雪比他還小好幾歲,卻不妨礙他內心對林傲雪的敬佩。至于胥河,他看向林傲雪的目光則從一開始的驚訝疑惑,變作無法抑制的震撼和欣賞。

以前他隻知道林傲雪入軍時就做了伍長,從軍一年升至千戶,後又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一夜之間變成了郡尉,更是在不久之後,被北辰隆親點為臨時參将,領着兩萬兵馬離開邢北關,阻截蠻兵的糧隊。

在今日之前,他與邢北關內其他大多數的士兵一樣,認為林傲雪有今日的成就不過是仗着自己運氣較好,僥幸得到了北辰隆的賞識。

而今日之後,他才終于明白過來,原來有些人成功,真的有其成功的理由,随便換了個人來,即便他們擁有一樣的條件,獲得了一樣的機遇,執行相同的任務,也斷然無法達到林傲雪今日所處的高度。

胥河佩服極了,對林傲雪這個年紀輕輕的參将恭敬地垂下頭。

林傲雪放走了那兩支隊伍,衆人又在林中埋伏了半日,果然有第三支隊伍出現在補給線上,那一支隊伍約莫三千人,走了左側那條距離蠻兵營地近一些的路線,林傲雪收到消息之後,同樣又派了陸升去查看。

一看之下,陸升回來彙報時的神情十分興奮,他高興地對林傲雪說:

"林參将!這一次的糧車是真的!"

他一邊說着,還一邊比劃了一下他看到的車轍印的深度。林傲雪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唇角勾了起來,笑着說道:

"出兵,速戰速決!"

兩萬兵馬傾巢而出,蠻兵運輸隊伍方寸大亂,三千人的運糧隊伍在林傲雪所領的兩萬兵馬沖擊之下,很快就被打散,一波沖殺過後,三千人已經被斬去一半,剩下一半兵馬終于回神,當中有人拉開竄天猴,一蓬紅色的煙雲綻放在天空上。

林傲雪擡頭一看,又估算了一下時間,而後言道:

"一把火銷毀糧車,立即撤退!"

衆兵領命,很快将餘下半數蠻兵擊殺,一個活口也未放走,胥河帶人檢查了一下牛車,的确在車上發現了許多糧食,足夠十萬蠻兵數日的補給了。

林傲雪手下的将士行動非常迅速,很快大火就燃了起來,林傲雪預計着前方蠻兵的兵馬即将趕來支援,故而立馬帶着兩萬精兵朝來時的方向後撤,等蠻兵趕至此處時,運糧的隊伍已經被清理幹淨,就連糧車也燒得差不多了。

北辰隆派出的探子觀察到蠻兵派出兩萬軍隊朝後方支援運糧隊,便明白林傲雪已經動了手,他立即下令進攻,帶着十餘萬兵馬沖出邢北關,與又餓又疲的蠻兵撞擊在一起,蠻兵應對匆忙,再一次遭受巨大的打擊。

蠻将眼見勢不可為,終于下令撤兵,領着餘下兵馬朝東部後撤。

林傲雪領着兩萬精兵從容不迫地退出兩裏路,打算等蠻兵停止追擊之後,再返回戰場,配合北辰隆一起前後夾擊蠻兵駐紮在邢北關的軍隊。

就在林傲雪領着人準備沿着來時的路繼續後撤時,忽見前方有五萬兵馬浩浩蕩蕩而來,林傲雪心裏一驚,眉頭皺起,心中疑窦叢生,猜測着這一隊人馬究竟從何處而來?

他們來時的方向是鄱岩,林傲雪稍作思考,立即明白過來前方的蠻兵隊伍從何而來,不由心裏怒罵一聲:

該死的!

這一隊五萬人馬明顯是從鄱岩過來的,也許是蠻族派去攻打鄱岩的軍隊。

蠻族派去進攻鄱岩的蠻兵共計八萬,北辰隆為了擊退蠻族軍隊,所以從鄱岩抽調了兩萬兵馬,蠻族這下明顯是要有樣學樣,從鄱岩悄悄撤走五萬兵馬,意圖和邢北關外的十餘萬駐軍彙合,假借撤退之勢,引邢北關軍隊入甕,再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林傲雪咬牙切齒,她先前沒有預料到蠻兵會有這樣的動作,同樣,北辰隆也不曾探查到類似的消息,若叫這兩支軍隊成功彙合,那麽今日這一場戰鬥的勝負,當真無法預料。

好在林傲雪行動迅速,深入敵後的作戰又精準又迅猛,在蠻兵兩方隊伍彙合之前,先一步發動進攻,掌握了戰局的先機,讓整個戰局的勝利朝着偏向北境軍隊的這一方傾斜。

她完成阻截蠻兵糧草的任務還算順利,原本還想着配合北辰隆給邢北關外蠻兵一次重擊,沒想到這樣糟心的事情竟然讓她遇見了,這下她的處境變得極度尴尬而兇險起來,進退皆有蠻兵攔路。

而林傲雪在發現那五萬蠻兵的同時,對方也發現了她的隊伍,下一瞬,五萬蠻兵突然加速,朝林傲雪的兩萬人馬沖過來。

他們想将林傲雪和她手下的兩萬人馬合圍,包了餃子。

林傲雪心知不能與那五萬兵馬硬碰,當機立斷,下令讓兩萬精兵反向撤退,她們不能和這五萬蠻兵直接交手,隻能先去邢北關,縱然這個方向還有兩萬蠻族派來支援運糧隊伍的兵馬,但邢北關外的蠻兵因為數日未得補給,戰鬥力遠遠不及從鄱岩撤回的精兵,林傲雪的勝算要高一些。

除此之外,她若硬抗五萬鄱岩撤回的蠻兵,就算兩軍在沖殺之後能有半數的人馬從中穿過,但卻還需面臨蠻兵隊伍的追殺,若能引開敵軍,她手下的隊伍必定不保,若這批兵馬不會追來,那麽他們就會和邢北關外的蠻兵彙合,加大北辰隆的壓力。

這樣隻會加深北辰隆的懷疑,林傲雪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決定,他們若反向突進邢北關戰場,便有機會和北辰隆的軍隊會合,将此戰勝率提升到五成,是更好一些的選擇。

大軍飛快回撤,果然遙遙在方才截斷運輸糧草的位置見到一隊蠻兵人馬,林傲雪立即下令沖鋒,她要趕在身後五萬兵馬趕來之前,将前邊的道路打開。

林傲雪所領的兩萬兵馬爆發驚天動地的呐喊之聲,與蠻族前來支援運糧隊伍的兩萬蠻兵遭遇,并第一時間交上手,林傲雪一騎當千,座下一匹黑色駿馬,宛如一道利箭刺入蠻人的軍隊,銀槍所及之處,鮮血迸濺,蠻兵一個個被她挑下戰馬,綻開一蓬蓬濃稠的血霧。

她手下的将士也極為悍勇,同樣是兩萬兵馬,林傲雪所領的精兵雖然連續兩日趕路,但物資充沛,他們的單體戰力比這兩萬蠻兵厲害許多,一番沖殺下來,蠻兵的傷亡竟趨近于北辰将士的兩倍。

林傲雪手下将士信心大增,戰意激昂,而勢若的蠻兵并不知林傲雪身後還有五萬蠻兵自己人的支援,他們被林傲雪所領之軍勇猛無比的勢态驚得驚惶後撤,隊形散亂開來,一追一咬之下,蠻兵損失迅速擴大。

很快,那兩萬人的蠻族軍隊便在林傲雪所領隊伍的絞殺之下,死傷過半,待他們退回邢北關時,僅餘下不足五千人。

他們遠遠望見被北辰隆大軍逼着後退的邢北關駐兵,飛快回撤,匆忙與大部隊彙合,林傲雪手下兩萬精兵也戰損了将近五千,一路上皆有将士受創倒下,活不能活,誰也沒法為其做主。

林傲雪領着兵馬追着蠻族散兵回到邢北關,蠻族大軍迎面而來,身後還有五萬追兵,林傲雪站在緩坡之上,看着坡下浩浩蕩蕩沖來的蠻族軍隊,眼裏閃爍着晦暗的冷芒。

蠻族大軍的後方,就是北辰隆率領的十餘萬兵馬,林傲雪隻要領着手裏剩下的一萬多人,隻要對撤退中的蠻兵阻上一阻,撐夠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讓北辰隆的軍隊追上來,屆時他們瞅準機會,穿過蠻族大軍,就能和北辰隆的軍隊彙合。

但她手下僅一萬餘衆,要阻截蠻族十萬兵馬,并從這十萬兵馬之中穿過,還要承受從後背來襲的五萬兵馬的進攻,能活下來多少人,林傲雪實在無法估量。

他們截住撤退中的蠻兵,而這十萬蠻兵也相當于阻截了她們,再與她們身後的五萬兵馬內外夾擊,林傲雪的處境已是極為兇險。林傲雪知道,這一次,是她必須硬闖的劫難,必須從中突破,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她騎馬立在緩坡之上,看着蠻兵越來越近,眼中的光彩卻越來越明亮。

他們這一次沖殺能帶走的蠻兵越多,北辰隆的壓力就越小,這一戰之後,傷了根基的蠻族軍隊一定會撤離北境,回到草原休養生息,應當會消停好長一段時間,北境的戰事會減少許多。

縱然,這樣的戰争有可能将她身後的戰士們全部葬送,他們也別無選擇。

林傲雪心裏懷着活下去的期望,舉起手中銀槍,慷慨地怒喝一聲:

"沖!"

她身後的一萬五千兵馬,眼裏并無畏懼之色,他們是北境最精銳的隊伍,即便不能以一當百,但面對那磅礴而來的蠻族大軍,他們慷慨奮勇,一往無前,将生死置之度外,隻以這一腔熱血灌溉腳下熾熱的大地,成全萬古長青的壯闊歷史。

林傲雪一聲令下,衆兵怒嘯,從緩坡上朝下沖擊,化作一蓬黑色的旋風,浩浩蕩蕩地闖入蠻兵隊伍之中,與倉惶後退的蠻兵短兵相接。林傲雪沖在最前邊,她執槍如影,所過之處,蠻兵人仰馬翻,死傷無數。

一萬餘衆面對蠻族十萬兵馬對比實在過于強烈,他們幾乎在彼此接觸的瞬間,就完全化入蠻兵隊伍之中,在紛亂的絞殺與對抗中,艱難地維系隊形,每一刻都有士兵受創倒下,再被蠻人的鐵蹄踐踏。

鮮血很快染紅了他們腳下的土地,那些血肉之軀在彼此對抗的過程中,渺小又脆弱,隻要中途倒下,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了。

北辰隆也遙遙看見了林傲雪的隊伍,當他看到林傲雪領着自己手下的人馬,壯懷激烈,義無反顧地沖入蠻兵十倍于他們的兵馬中,北辰隆眼瞳一縮的同時,心裏竟沒由來地緊了一下。

他忽然有些後悔,不該讓林傲雪深入敵後,縱然他們英勇無畏,但戰場上少有僥幸,面對蠻族與他們十倍之差的兵馬,他們能不能活下來,北辰隆真的不能确定。

他兩眼一瞪,口中爆出一聲怒嘯,領着身後十餘萬北境兵馬加快了沖擊的速度,北辰隆一馬當先,沖進蠻族軍隊之中,憑借着方才短暫的記憶,第一時間朝林傲雪所在的位置沖過去。

林傲雪是他不想損失的兵。

北境的将士沖殺越發勇猛,氣勢如虹,短短一瞬間的接觸,就讓蠻兵出現極大的傷亡,蠻兵無法抗衡,即便和鄱岩退回的五萬兵馬彙合,僅僅讓他們的陣勢有片刻抗衡邢北關兵将的可能。

但北辰隆手中的兵馬壓抑了好幾個月的血性已經被這場戰争徹底激發出來,每個人都殺紅了眼,将死亡的恐懼抛出腦後,一心想着将蠻族兵馬趕出北境。蠻人終是不敵,在造成近半的傷亡之後,他們被士氣高漲的北辰國将士硬生生地逼回草原。

戰線又朝前推進數十裏,直到臨近北境與草原的邊界,北辰隆看着餘下七八萬的蠻族兵将退回草原的地界,而他身後的北辰将士竟還剩有十五萬,這是一場大勝,足以刻在北境抗蠻的豐碑之上。

待蠻兵退走之後,北辰隆又在邊界停留了半日,确認蠻族在這一次的打擊之後,不會再回邢北關,北辰隆才算松了一口氣,同時也在心中謀劃之後應如何收複銘峥。

蠻族從銘峥抽調的支援部隊與從鄱岩抽調的隊伍同時出發增援邢北關,奈何銘峥距離邢北關較鄱岩更遠一些,他們的援軍還在路上,沒有及時抵達,待臨近邢北關時,探子已回報說主力部隊已經被逼回草原。

蠻将們隻能及時止步,又帶着身後一衆人馬退回銘峥,并設法傳訊回草原,看草原內部對這一戰的後續如何安排。

戰事結束之後,北辰隆派人清理戰場,并第一時間讓人尋找林傲雪。他手下的士兵很快來報,說并未在軍隊中找到林傲雪,北辰隆心裏一沉,他在先前的戰事中時,雖朝林傲雪所在的位置趕過去,卻沒有成功與林傲雪彙合。

當他領着隊伍接應到林傲雪手下的兵馬,那一衆士卒已折損大半,不見林傲雪的蹤跡,這一戰,林傲雪恐怕兇多吉少了。

直到蠻族退兵,留下一地屍體,北辰隆一身浴血,騎馬立在屍山之中,嘴唇抿得很緊,良久之後,他忽而憤然下令,讓人尋找林傲雪的下落,他讓手裏的士兵将戰場上一落的屍體一個個翻找過去,以确認林傲雪的生死。

然而他帶領的十萬人馬将整個戰場都清理完了,也沒找到林傲雪,但卻有人拿着一支銀槍和一塊刻着"林傲雪"三個字的名牌來到北辰隆面前,朝他彙報:

"将軍,我們沒找到林參将的屍體,但發現了這兩樣東西。"

北辰隆從那人手裏接過那柄染了血的銀槍,盯着槍柄上暗刻的"雪"字,他眼睛裏一下充了血絲,額角青筋暴跳,心裏壓着一股無法言喻的怒氣,又有兩分懊喪之意,就像丢了一把好刀一樣,叫他極為惋惜。

他深吸一口氣,而後長嘆一聲:

"罷了。"

林傲雪連槍都脫手,名牌都丢了,就算尋不到她的屍體,她能活下來的幾率也小之又小,北辰隆估計,她是被蠻人的亂刀砍成了肉泥,連影子都見不到了,所以他們才找不到她的屍身。

他無奈地擰起了眉,招手讓兵馬重新聚集,其中也有從剛才那場慘烈的戰鬥中活下來的陸升和胥河等人。林傲雪所領的兵馬在剛才那輪沖殺中損傷大半,但活下來的也有将近八千人馬,這在北辰隆看來,不得不說是一場奇跡,也叫他對林傲雪的死更加惋惜。

陸升在戰後一直瘋狂地尋找林傲雪的下落,不等北辰隆下令,他就神态倉惶地拉着每一個還能站着說話的人詢問:

"你看到林參将了嗎?!"

他形色匆匆,每見到一個人,他都要問這句話,然而每一次,那些渾身浴血的士兵回答他的,多半是茫然無措的神情,或者困擾地搖頭。他們才剛從殘酷的戰争中脫身,劫後餘生的恐懼和震撼還留在他們心裏,讓他們沒有多的心思思慮旁的事情。

胥河見他這般瘋癫,心裏也有些沉重,但他卻不若陸升這般不能接受殘忍的事實,隻是無可奈何,林傲雪即便死了,也足以名垂千古。但他還是懷着一絲美好的期望,陪着陸升找了許久,最終卻無功而返。

當北辰隆下令軍隊整合,欲返回邢北關時,陸升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呆滞地立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腳下堆積的屍山和染血的土地化作一片汪洋的血海,将他一口吞沒進去,也收走了他的心魂,讓他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力。

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戰場的,或許是被胥河帶着人架離,也或許是他自己跌跌撞撞,一步三跪地跟随大軍撤離。

軍隊重新回到邢北關,關門大開,迎接凱旋之師,陸升遠遠望見了邢北關門口守着的雲煙,他才恍惚之間找回神智,卻驀地紅了眼睛,連他腳下的步子也頓了下來,他感覺自己羞愧無顏,根本無法面對雲煙。

隊伍還在前行,北辰隆行在浩蕩的隊伍之中,帶着終于擊退蠻兵的喜悅和昂揚的士氣,連戰數月,上萬兵将的犧牲在這一刻看來,全是值得的,這些逝去的英靈們英勇無畏,給北境帶來了希望,值得歌頌與贊揚。

但在陸升看來,這一切都太過荒謬可笑。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每朝雲煙靠近一步,他的心裏便像紮進了一把尖刀,直到他站在邢北關的城樓下,渾渾噩噩的意識才終于找到了知覺,他張了張嘴,想喚住雲煙,但在下一瞬,一口逆血從他的喉嚨裏噴了出來,讓他腿腳一軟,當場跪在地上,淚眼婆娑。

戰争令他失去了好多人,他的雙親,他的妻兒,而今,連與他視如兄弟,又睿智如師的林傲雪也死了,他再一次迷茫起來,作為一個最下等的兵卒,他們為戰争犧牲了那麽多,而戰争又給他們帶來了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前行,不知道還有什麽能支撐自己繼續堅持下去。

仇恨嗎?殺蠻人報仇的确是他心中僅剩的一個理由,再也沒有人能給他堅守下去的勇氣,告訴他人生在世的道理,他活着,還不如死了,也确确實實,深刻而明白地體會到,林傲雪曾與他說過的那句話:

"人活着,确乎是最困難的事情。"

他不止一次想就此了結,感覺自己活下去也隻是累贅,在天地間孑然一身,但又有一股蓬勃的火焰灼燒在他心間,迫使他不能輕易斬斷一切塵緣,隻因為,他死了,那麽他身上的仇,将無人能報,無人能解。

蠻族一日不滅,此仇一日無解。

雲煙在看到陸升的那一刻,敏銳的洞察力讓她頃刻間發現了陸升異樣而絕望的情緒,她知道陸升素來同林傲雪交好,與林傲雪雖然是上下級的關系,但他們私底下相處,更像兄弟。林傲雪若無事,陸升絕對不會是這樣一副神情。

一股涼意便蹿升上雲煙心間,讓她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她抿緊了唇,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在深深呼吸一口關外潮濕又腥臭的空氣後,她盡力沉下心,邁開步子,朝陸升快步走過去。

陸升跪伏于地,趴在地上,渾身不由自主地激烈顫抖。

他在雲煙輕緩的呼聲之中擡頭,雲煙清晰地看見陸升布滿淚痕的臉頰上寫滿了絕望與痛苦,這一刻,她知道她已經不必再問什麽了。

她站在陸升跟前,看着陸升痛哭流涕,像個孩子似的,蜷縮起來,嚎啕哭泣,雲煙垂落的目光中暗藏了難以言說的悲傷,她沉默許久,最終隻搖了搖頭,不發一言,也沒有再追問那戰場上發生了什麽。

她從陸升身側走了過去,朝着迎面而來,浩浩蕩蕩的得勝之軍走去,她于一衆匆忙行過的兵馬中間穿過,一個傷兵叫住了她,讓她給将士看看傷。

雲煙隻瞥了那人一眼,目光冷漠而平靜,平靜得,讓那士兵心頭一顫,像是被灌了一口冷風似的,凍得他心生惶恐,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溫柔的雲醫師竟然也會有如此懾人又令人驚惶的目光。

雲煙轉開目光,神情冷然而呆滞地繼續朝前走,她的目光有些渙散,缥缈地融入天地之間,不知具體落在了何處。她從一個個受傷的士兵身側走過,引無數士兵不解回頭,卻沒有人再敢出聲将她喚住。

她來到北辰隆的座駕前,仰頭看向高頭大馬上跨坐着,威風八面的北辰隆,看着那一張方正之中,透着些許兇煞之意的臉孔。

"林傲雪呢?"

她開門見山,強行壓下心頭猛烈如同實質的不安。

"死了。"

北辰隆言簡意赅。

雲煙晶瑩的眸子波動起來,像是有喧嚣的洪流激蕩在她的瞳孔深處,将壓抑到極致的恐懼引導着,沖破閥門,奔騰着,化作吞天巨獸,一口吞沒了她前進路上的所有光亮,讓一切都變得灰暗起來。

北辰隆看着她眼中灰敗的顏色,忽然覺得有幾分感懷,便示意身側的人将林傲雪的名牌和銀槍拿過來,遞給雲煙:

"這是他留下的東西,你拿去吧。"

林傲雪人已經死了,他也不想再計較這麽多,既然林傲雪生前那麽喜歡雲煙,想來她死後,也是願意将自己的東西交給雲煙處理的,這是北辰隆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也算是他全了林傲雪最後的心意。

雲煙神情木讷地接過那一柄銀槍和染了血的名牌,愣怔地站着,北辰隆也沒理她,徑自帶着兵馬走回邢北關。

雲煙站在關外的城樓下,望着遠處浩瀚的天空,眼裏像是籠了一層水霧,瞳眸之中的神光無人能懂。那萬物寂滅的眼神中,曾因林傲雪而浮現的光亮一點一點熄滅下去,她擡手揉了揉眼睛,逼迫自己将心裏不時蹿升出的恐懼壓制下去。

天空中忽然飄起紛紛揚揚的雪花,與那灰色的天穹連在一起,就像林傲雪的名字一樣,傲骨铮铮,又如白雪一樣潔淨無瑕。

北境春日飄雪并不出奇,卻讓雲煙心裏,仿佛有了一絲慰藉。

她收緊了手裏的名牌,臉上支離破碎的絕望很快收斂起來,她低頭看着掌心的名牌,那染了血的三個字,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心裏,她恍惚覺得,看着這三個字,林傲雪就還沒有真正地離開她。

她沒有放聲哭泣,也沒有像瘋子似的去質問北辰隆,更沒有失去理智,沖動地派人闖入北辰隆的軍隊,殺進蠻族腹地,為她的心上人讨一個公道。

她的反應與她對林傲雪的感情一樣,冷靜而克制,但她的心,卻在沉默與寂靜之中,悄無聲息地撕扯,一層一層剝開,灌着冷風,破碎流膿。

"騙子。"

她小聲地說。

明明出關之前,還來找她,讓她等她回來。

她卻沒有回來。

明明答應了,待大仇得報,就會娶她。

她卻沒有回來。

明明口口聲聲說着,要替她報仇。

她卻沒有回來。

雲煙用力閉上眼睛,将眼眶中萦繞的濕意強自壓下去,她繃緊了臉,用力攥緊了手裏的名牌,咬牙切齒地冷聲說道:

"你違背了約定,我也不會想你。"

她說着,眼角卻有一縷澄澈的淚滑落下來,沒入染血的泥地,很快消失不見。

她竭盡全力,才讓自己不顯得那麽難過。

關外的冷風從口鼻灌入,竟沒有半點阻塞地直接闖入胸口,讓她等待林傲雪歸來時,熾熱的胸腔一寸一寸變得寒涼。

她将林傲雪的名牌收起,雙手捧着那一杆沉重的銀槍,轉身回到邢北關。

她沒有回軍醫營去,對她而言,那地方已經沒有了溫暖,也不值得她留戀。她徑直去了林傲雪居住的營帳,主動替林傲雪收拾東西,因為她知道,這些東西如果她不将其帶走,那麽北辰隆就會讓那些士兵過來,搜羅一圈之後,全部拿走燒毀。

他們對待每一個兵都是如此,若有家人在邢北關的倒還好,還能叫他們給領回去,如果像林傲雪這樣,沒有親屬孤身一人的,東西多半就全燒了。

在雲煙看來,林傲雪與她已是彼此許了終生的,就算林傲雪這一次沒有回來,這些原屬于林傲雪的東西,也不該就那麽悄無聲息地被處理了。

她在林傲雪的床前坐了一會兒,心裏一片沉寂,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又起身,開始收拾林傲雪的東西。在收撿林傲雪的東西時,她沒有讓任何人上前幫忙,就連陸升也被她冷眼趕出了營帳。

她從林傲雪床頭的櫃子裏翻找出兩套規整折疊的衣裳,那是她親手替林傲雪縫制的新裝,從那一絲不茍地疊放來看,足以顯出它們的主人對它們是如何愛惜,這一次上戰場,林傲雪換了最尋常普通,也是被拿去補了好多回的兵服,便沒穿這兩套衣裳。

雲煙嘆息一聲,眼眶又悄無聲息地紅了,她用力搖了搖頭,将這兩套衣衫取出來,正準備繼續收撿東西,卻發現在那衣裳下邊,還蓋了一個精巧的木匣子。

這匣子很小,看起來像是個飾物的盒子,但林傲雪從來不會佩戴什麽收拾,雲煙猜想這匣子可能用來裝先前她贈予林傲雪的那塊玉佩了。她心裏無奈苦笑,心裏酸澀得厲害,隻覺這人真是癡癡傻傻,明明用情至深,卻總要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她吸了吸鼻子,輕輕将那匣子打開,卻在看清匣中之物的同時,瞳孔一下子縮緊,連開匣的五指也瞬間僵硬下來。

那木匣之中,靜卧着一枚小小的金鑰匙。

這樣的金鑰匙雲煙并不陌生,因為她自己手裏也有一枚,便是那一日元宵佳節,被扒手偷了去,又被神秘人從當鋪贖回的那一枚金鑰匙。

當初遺落的一些疑點終于在今日有了解釋,為什麽隋椋武藝那麽高強的一個人會栽在林傲雪手上,為什麽隋椋手中的金鑰匙在那一戰之後便不翼而飛,為什麽林傲雪在得知秀囊中有金鑰匙後急忙去了當鋪尋找,無功而返之後選擇了隐而不報。

這一切的一切,都隻因為,她也是局中人,她口中的血海深仇,她背負了一世而未解的仇恨,都源自于這一把金鑰匙。

雲煙無奈苦笑,這意外來得突然,也叫她猝不及防。她既感嘆林傲雪藏得深,也惆悵這人卻再回不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既然她機緣巧合拿到了這一把金鑰匙,那她便要帶着她們兩個人共同的願望繼續走下去,從此,林傲雪的仇恨也是她的仇恨,她會将那一筆筆的舊賬,從頭到尾,清算一遍。

雲煙辭別了北辰隆,領着林傲雪的銀槍和名牌離開了軍營,北辰隆雖面有猶豫之色,但最終還是嘆息一聲,沒有出言阻止,任由雲煙一個人回了煙雪醫堂。

館內的醫師和小厮見雲煙突然回來,形容冷肅,一點也沒有平日裏的随和,他們皆面露驚詫之色,卻又不敢在此時上前詢問。雲煙擺手讓醫館的小厮将鋪面關上,小厮心中疑惑,但還是聽話地去收拾起來。

雲煙來到醫館後院,看着眼前寂靜的院子,與她離開之前并無分別,她搖頭一嘆,将林傲雪的銀槍靠牆立着,自己則在院內樹下的石桌前坐了下來,從懷裏掏出那塊屬于林傲雪的名牌,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瑩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撫過名牌上暗刻的三個清晰的字眼,目光中透出無奈,而後又嘆息一聲,輕輕閉上雙眼。

一道黑影緩緩浮現,這是那黑衣人第一次天色未晚,便現身相見。

"派人去關外,她就算真的死了,你們也要把屍體給我帶回來。"

事到如今,她還是不肯相信,這就是她們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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