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將軍說她不娶妻 - 沐楓輕年(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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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遺孤為報家仇女扮男裝披甲從軍,卻被妖嬈女醫師識破身份。 本以為是場滅頂之災,豈料竟迎來醫師花式調戲兼勾引...... 林‧如臨大敵‧傲雪︰大仇不報不娶妻! 雲‧在線勾引‧煙︰真不娶? 林‧主動認慫‧傲雪︰... More

第1章 林傲雪
第2章 煙雨樓
第3章 雲煙
第4章 親衛
第5章 忍辱
第6章 又見雲煙
第7章 敵襲
第8章 軍情
第9章 聽曲
第10章 争鳴
第11章 百步騎射
第12章 墜馬
第13章 邀請
第14章 徹查
第15章 定罪
第16章 埋伏
第17章 雲醫師
第18章 夜談
第19章 療傷
第20章 急報
第21章 趕路
第22章 女軍醫
第23章 競争
第24章 斥候
第25章 動搖
第26章 激憤
第27章 許諾
第28章 京城
第30章 集市
第31章 暗查
第32章 元宵
第33章 春獵
第34章 出獄
第35章 故友
第36章 線人
第37章 身份
第38章 鞭痕
第39章 回程
第40章 重臨北境
第41章 煙雪藥堂
第42章 任務
第43章 情報
第44章 回關
第45章 療傷
第46章 主動出擊
第47章 聽戲
第48章 刺殺
第49章 聖旨
第50章 動亂
第51章 請命
第52章 戰果
第53章 異鄉
第54章 仆從
第55章 擒拿
第56章 交易
第57章 重逢
第58章 商議
第59章 大捷
第60章 再戰
第61章 匪兵
第62章 變故
第63章 勸退
第64章 信物
第65章 軍令
第66章 争權
第67章 王庭
第68章 得勝
第69章 返程
第70章 事端
第71章 刺殺
第72章 上位
第73章 新将
第74章 反擊
第75章 大雪上
第76章 大雪下
第77章 教導上
第78章 教導中
第79章 教導下
第80章 鬧事上
第81章 鬧事下
第82章 看診
第83章 上船
第84章 行動
第85章 拷問上
第86章 拷問下
第87章 軍務上
第88章 軍務下
第89章 謀劃上
第90章 謀劃下
第91章 意外上
第92章 意外下
第93章 調虎離山上
第94章 調虎離山下
第95章 巫蠱上
第96章 巫蠱下
第97章 年節上
第98章 年節下
第99章 返京上
第100章 返京下
第101章 相認上
第102章 相認下
第103章 埋伏上
第104章 埋伏下
第105章 聚首上
第106章 聚首下
第107章 妖女上
第108章 妖女下
第109章 秘辛上
第110章 秘辛下
第111章 序幕上
第112章 序幕下
第113章 起兵上
第114章 起兵下
第115章 争鋒上
第116章 争鋒下
第117章 平冤上
第118章 平冤下
第119章 登基上
第120章 登基中
第121章 登基下
第122章 南疆上
第123章 南疆中
第124章 南疆下
第125章 衆議上
第126章 衆議中
第127章 衆議下
第128章 天災上
第129章 天災下
第130章 聖手上
第131章 聖手中
第132章 聖手下
第133章 大婚上
第134章 大婚中
第135章 大婚下
第136章 游山上
第137章 游山下
第138章 洪澇上
第139章 洪澇下
第140章 赈災上
第141章 赈災下
第142章 天下上
第143章 天下下
女傅番外 出使上
女傅番外 出使下
女傅番外 游玩上
女傅番外 游玩下
女傅番外 進展上
女傅番外 進展下
女傅番外 重逢上
女傅番外 重逢下
女傅番外 草原上
女傅番外 草原下
皇儲番外 武館上
皇儲番外 武館下
皇儲番外 戍邊
皇儲番外 回京上
皇儲番外 回京下
皇儲番外 新君上
皇儲番外 新君下

第29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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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致的小樓門前懸挂着書有"煙雨樓"三字的牌匾,林傲雪的目光于牌匾上滞留許久, 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樓前立着一方告示牌, 那牌上貼了一幅對聯, 對聯隻有上闕, 似是等人填補下闕。有許多文人雅士聚在一起, 交流對聯之中意境,并竭盡所能欲接下聯。

許是林傲雪在門外站了太久, 樓前小厮注意到了她,小厮皺了皺眉, 行至林傲雪面前, 眼裏雖有嫌惡之色,卻未表現在臉上, 朝林傲雪抱拳,客氣地說道:

"這位客人,若您要進煙雨樓, 還請樓前對出聯子,若客人隻是路過, 還請莫在此地逗留。"

林傲雪一身最尋常的粗布衣裳, 而往來于煙雨樓的客人皆錦衣玉冠,非富即貴, 就連這小厮身上所穿,也比林傲雪富貴,她站在這裏,着實與整個煙雨樓外的氛圍格格不入。

小厮的态度已經足夠客氣, 林傲雪也沒有道理生氣發怒,她瞅了一眼那告示上的上聯,便知自己的确對不出來,她研修十年武功,已經殚精竭慮,詩詞歌賦早生疏了,便抱拳告罪一聲,轉頭就走。

她回到客棧,向客棧小二打聽了臨街那座小樓,小二知她是外地來人,便告訴她說臨街那小樓名喚煙雨樓,背後有京內權勢撐腰,此樓是京中貴胄賞詞聽曲的風雅之地,尋常人等不得入內。

五品以下官員要進煙雨樓,要麽需手持有蓋有特殊印鑒的邀請函,要麽便需才華橫溢,對出門前貼的那幅聯子。

林傲雪得聞煙雨樓還有這樣的規定,心裏啧啧稱奇的同時,不由将北境的煙雨樓和京城的煙雨樓聯系起來,隻是,北境的煙雨樓是一座青樓,而京城中的煙雨樓,卻要高雅許多。

據她所知,十年前的京城,是沒有這座小樓的。

興許,隻是重名吧。

縱然心裏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林傲雪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才聽到的那一小段琴曲,總覺得似曾相識。但她不能進入煙雨樓去查證,便隻得将此事暫壓于心,不去多想了。

林傲雪在客棧的堂子裏坐了一會兒,叫了一壺溫酒,才喝兩杯,郭文成便從外邊走回來。他今天回了一趟老郭家,毫無意外吃了閉門羹,灰頭土臉,很是沮喪。

見林傲雪在堂內喝酒,他也湊過去,小飲了兩杯。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閑聊,林傲雪狀若無意地提起煙雨樓,她說自己剛才出去閑逛,見到一座小樓,竟與北境的煙雨樓同名,但那格調卻大不一樣。

郭文成笑她原來隻是看起來死闆,實則人還是挺懂風月。林傲雪見郭文成也知之不詳,變沒再細問。

第二天皇帝召令下來,宣郭文成和林傲雪入宮。他們的名字在入城的時候就被看守城門的禁衛記錄下來,早先皇帝已經下過旨,若見到由北境來的将領,要及時呈報,故而皇帝已經知曉郭文成回到京中的事情。

郭文成穿上将服,林傲雪則換上兵服,二人在傳令官的的帶領之下來到皇宮,皇宮修得極為寬廣氣派,從外到內宮門共有三重,每一重都需驗明身份,出示身份令牌。

林傲雪一個小小千戶,自是沒有令牌在手,若無傳令官領路,她連皇宮最外圍的宮門都進不來。

他們在傳令官的帶領下來到皇帝上朝的宣德殿,在大殿門外上交了武器,這才進殿見到了當朝皇帝。

朝堂兩側并排站着許多大臣,皆着朝服,從玉階前到大殿門口,官位品階遞減,站位越靠前,身上的衣着紋飾便也越加繁複,從而可以分辨此人位分高低。

堂內有許多都是林傲雪認識的面孔,他們中有一些人在她家裏出事以前,還與她的父親稱兄道弟,但在她們家裏出事之後,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躲得快,恨不能立即将關系撇得幹幹淨淨。

沒有人站出來為她父親說一句話。

也是在那個時候,林傲雪明白,人與人之間,多是利益的往來,真情實意的回饋,實在少之又少。

進入大殿之後,林傲雪始終垂着頭,以她的身份,隻需要跟在郭文成身後,恭恭敬敬,不表現出失禮即可。方才入殿之時粗略一瞥,腦內對階上天子九五之尊有個大概的印象。

皇帝見郭文成進入大殿,身後跟了一個小兵,但那小兵臉上的面具引起了他的注意,便在郭文成與林傲雪跪地俯首,三呼萬歲之後,先不叫他二人起身,隻道:

"堂下小兒因何故遮面?"

即便是天子當前,在這朝堂之上,林傲雪也不顯得驚惶,聽聞皇帝此言,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回答道:

"微臣面有瑕,灼傷之痕形容醜陋,恐沖撞了陛下。"

林傲雪是千戶,雖位卑,卻也是北辰臣子。

皇帝表示無礙,讓她揭掉面具。

林傲雪眼裏并無波動,皇帝好奇心那麽重,她也不能不聽從,既是得了皇帝口言無罪的保障,她便沒了顧忌,當衆掀開右邊臉上的半塊面具。

面具一揭,一衆朝臣皆驚惶,下意識地向後退避,更有甚者,嘴裏竟還發出了驚呼之聲。唯殿首丞相、宗親王北辰賀與禁軍都統三人面不改色。

皇帝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自己有言在先,不可食言,故而勉強保持鎮定,在咽了一口唾沫之後,擡手命令林傲雪重新帶上面具,這才道了一句"平身",将視線轉向郭文成,示意他禀報邊關戰況。

在來宣德殿之前,郭文成心裏就已經反複琢磨好了在皇帝面前應該說些什麽,他沒有猶豫,将近些年來邊關戰事情況悉數相告,其中也包括林傲雪未參軍之前,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戰役。

末了,郭文成還着重提了林傲雪的名字,言道:

"陛下,林千戶師承鴻鳴法師,一身武藝令蠻兵聞風喪膽,自去年秋收之後參軍入伍,短短一年時間,已戰功累累,更是在一月之前的鄱岩戰事之中,起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郭文成簡單描述了一番林傲雪在邊關的英雄事跡,皇帝聽說林傲雪在奪回鄱岩一戰中表現神勇,很是欣慰。

但因林傲雪從軍時日尚淺,軍中職務升降,除卻四品将級以上的官職需以文書的形式呈遞入京之外,皆由大将軍北辰隆定奪,故而皇帝隻賞了林傲雪一些金銀珠寶,再言語激勵一番。

郭文成亦得了賞賜,皇帝提了他的俸祿,将他偏将之職轉正,提為四品将軍,讓他和林傲雪暫時待在京中,待來年春天氣候暖和些了,再回北境。

為弘揚自身善德,皇帝對于日前鄱岩戰敗,被蠻族掠奪之事,并未過多苛責,但他卻又言,北境近年來損失慘重,新兵培養不易,便讓三皇子北辰钰率五萬精兵,前往北境支援,同時也歷練一番。

聽聞皇帝此言,郭文成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他并未發表自己的看法,而是與林傲雪一起拜謝皇恩。

皇帝神情倦怠,安排完邊關之事便揮手讓宦官宣布退朝,一衆大臣叩首恭送皇帝離開宣德殿,這才緩慢有序地退場。

離開宣德殿後,郭文成叫住林傲雪,與她說自己要再回家中一趟,不與林傲雪同行,故而郭文成與林傲雪自皇宮出來後,便分作兩路,林傲雪送走郭文成,打算徑直回客棧去。

"林千戶請留步。"

林傲雪走了沒兩步,身後傳來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将她喚住,林傲雪回身一看,目光陡然凝住,下一瞬,她的氣息又自然地放松下來,臉上浮起一抹冷肅的笑容,朝來人躬身行禮:

"林傲雪見過大人。"

宗親王北辰賀挑了挑眉,笑問:

"林千戶可認得本王?"

林傲雪也笑:

"實不相瞞,在下并不認識王爺,但殿下自稱本王,在下便識得了。"

北辰賀感覺有趣,他知道林傲雪言語間的識得,并非僅僅隻是知曉他的官職,更是已明了了他的身份,便追問道:

"如何識得?宮中以王自稱之人,并不隻本王一人。"

林傲雪沒有隐瞞,如實回答:

"回王爺的話,王爺于殿前居丞相之右,乃陛下尊前第一人,在下自昨日入京,多有耳聞,道是陛下與宗親王府親厚,關系甚洽,便有此猜想,王爺便該是宗親王府的王爺了。"

北辰賀聞言,哈哈大笑,直道有趣,一點架子也沒有,看起來平易近人。他拍了拍林傲雪的肩膀,贊嘆道:

"林千戶不僅武功卓絕,更是心細如發,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末了,他話音一轉,又笑問林傲雪:

"不知林千戶此番可有空閑,本王欲做一回東,請林千戶喝茶。"

林傲雪昨日救了北辰泠,北辰泠與他說起這個林千戶,他細想了京中千戶,雖有幾個姓林的,但都與北辰泠的描述大相徑庭,直到今日在朝堂上,他見到林傲雪,回想起北辰泠所說的戴面具之人,才确定了昨日相救北辰泠的是林傲雪。

林傲雪抱拳躬身,神态恭敬:

"王爺相邀,在下無論如何,都是有空的。"

此言一出,北辰賀再一次爽朗笑了,道林傲雪投他脾性,相處甚歡。北辰賀帶着林傲雪離開皇宮,林傲雪始終落後北辰賀半個身位,以示尊敬。

北辰賀對林傲雪的順從頗為滿意,在心裏暗自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行了一路,湊巧的是,北辰賀所選的茶樓,竟是昨夜林傲雪駐留許久,後來被小厮趕走的煙雨樓。

今日守門的小厮恰巧又和昨夜是同一個人,林傲雪雖然換了一身衣服,但他臉上的面具卻極為醒目,他看到林傲雪竟然跟在北辰賀身後過來,吓得臉都綠了。

林傲雪倒不是什麽計較這些小事的人,沾了北辰賀的光她一點都不覺得痛快,但她不會在臉上将心裏的情緒表現出來,雖然她此刻看起來平靜無波,事實上,早在宣德殿上遙遙見到北辰賀的那一刻起,她心裏的仇恨便在熊熊燃燒。

她跟着北辰賀進入煙雨樓,樓內管事之人親自相迎,将北辰賀領到樓內視野最開闊,環境最好的雅間。屋子裏打掃得幹幹淨淨,纖塵不染,待他們二人落座,很快便有沏好的茶水端了上來。

林傲雪心中感嘆,難怪世間之人都傾慕于財權,而財與權相衡,又是權更令人心動。手握重權,地位尊貴,便可肆意妄為。

縱然她心中痛恨北辰賀,但又不得不佩服北辰賀的手段,他看起來溫文爾雅,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然事實上,在那一雙看似幹淨的雙手背後,早已屍山血海,業債無數。

兩人坐下之後,北辰賀問起了林傲雪軍營中的事情,都是些瑣碎小事,無足輕重,他說話的語氣也并不居高臨下,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溫柔的親和力,讓人下意識地覺得他容易親近。

但林傲雪卻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假象,北辰賀此人極擅長僞裝,運籌帷幄,否則當年,他也不會笑呵呵地,在背後捅了所謂摯友致命的一刀,定死了鎮國大将軍通敵賣國的罪名。

林傲雪心如明鏡,也正如她所想,北辰賀邀請林傲雪一同飲茶,當然不止是因為林傲雪救了北辰泠,僅僅一個救命之恩,并不值得他如此禮賢下士。

更重要的是林傲雪在邊關聲名鵲起,從軍堪堪一年便榮升千戶,他安插在北境邊關的眼線也曾向他着重提起過林傲雪的名字,認為林傲雪前途無量,可堪大用,她此時地位雖然卑微,但以後卻有無限可能。

故而北辰賀有意在林傲雪尚未飛黃騰達的時候對她施予恩惠,将她拉攏,這份看人的眼光,也算毒辣無匹了。

席間,林傲雪和北辰賀你一言我一語,表面上看,相談甚歡。

忽然,靜谧的小樓中又一次響起了铮铮琴音,曲調優雅,令人心曠神怡。

這琴音與林傲雪昨夜聽過的乃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此番再一次聽見,她越加肯定自己以前聽過與之相似的琴曲。

林傲雪凝眸仔細思量一番,腦中靈光一現,猛地回想起來,正是那次同北辰霁一起,到邢北關的煙雨樓聽曲,雲煙彈奏的那幾曲其中之一。

林傲雪心中一動,同樣是煙雨樓,此時在外彈琴之人,會不會,有一絲半點的可能,是雲煙?

她捏緊了手裏的茶杯,卻沒有因為心裏的這一絲懷疑而離席,她此時,有比确認琴女身份更重要的事情。

屋外一曲終了,并未有第二曲奏響,林傲雪心中略有兩分失落,但聽北辰賀笑着問她年節時分可有安排,林傲雪便放下手中茶碗,不動聲色地回答:

"并無。"

北辰賀臉上笑意更深,撫掌道:

"即是如此,除夕之夜本王欲在府中搭個戲臺,林小兄弟可願賞臉一觀呀?"

除夕,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皇宮裏有宮宴,各大臣子府上也會有府宴。而君王為了不破壞臣子們阖家團圓的歡快氣氛,多将宮宴設在中午。

郭文成是将級軍官,且這次回京述職,皇帝又提了他的官位,所以今年除夕他可以參加皇宮內的宮宴。但林傲雪隻是一個小小千戶,自然沒有資格去的。

北辰賀邀請她參加宗親王府的府宴,已是極為明顯的拉攏,林傲雪當然明白北辰賀的意思。

北辰賀在京城權勢滔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她不去,就是不識擡舉,若她讓北辰賀覺得她沒有利用價值,不聽話,那麽她随時都有可能面臨被悄無聲息抹殺的風險。

北辰賀需要棋子,這棋子雖然不一定非得是林傲雪,但他也絕不會允許一個有潛力的棋子落在別人手裏,所以,一旦林傲雪不肯聽他的話,他也就不需要留林傲雪的性命。

以北辰賀在京中的地位,他無所顧忌,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何況林傲雪隻是一個小小的千戶,就算皇帝知曉北辰賀邀請林傲雪,也不會太過計較。

林傲雪深谙此理,故而也沒有打算拒絕,她站起身來,朝北辰賀深深一拜,形容真摯誠懇:

"承蒙王爺擡愛,在下必準時登門拜訪。"

北辰賀對林傲雪這般識趣感到甚是滿意,又與之閑談幾句,便稱府中還有要事,先走一步。林傲雪送走北辰賀,又回身上了樓,這一次,小厮沒再阻攔她的去路,也沒有找她讨要請柬或者腰牌。

林傲雪來到二樓,找到琴臺,但人去樓空,她還是沒能見到先前彈琴之人。

她轉身詢問身旁侍立的小厮:

"先前在此處彈琴的,是何人?"

這小厮剛才端茶去雅間,曾見到過林傲雪與北辰賀洽談,此時林傲雪雖然依舊隻穿着普通的兵服,他也不敢将之得罪,便神态恭敬地回答:

"方才彈琴的姑娘是上個月剛來的,喚為雲煙。"

林傲雪心神一震,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驚愕之色,但很快,她便将震驚之情按捺下去,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雲煙今日還會來否,得小厮回答說不會,她便沒再多問什麽,轉身離開了煙雨樓。

從煙雨樓出來,林傲雪的心情很是複雜,她沒想到自己偶然聽聞的琴曲,當真便是出自雲煙之手。若這時候她還不明白雲煙身後有着極為強大的勢力,那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雲煙當初離開北境,曾與林傲雪言說因為年關将近,需要回一趟京中,那時候,林傲雪便對雲煙的身份有所猜測。

在北境時,雲煙實在于衆多琴女之中顯得過于特殊,沒有哪個青樓女子能像她那樣卓然出塵,在風塵之中從容自得,又自由随性,便是離開煙雨樓好幾日,樓中也無人敢追究。

而今她回了京城,更是能入京中的煙雨樓,可見,雲煙身後,有一個能隻手遮天的權貴。

如果是這般,雲煙當初告訴她的,她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送來煙雨樓這一點,林傲雪便能想得通了。同時她也明白,為何雲煙能如此多才多藝。

這京中的煙雨樓果真與北境的煙雨樓還是有所牽扯的,林傲雪在心中猜想,興許是雲煙的父親為了巴結京中的權貴,将自己親生的女兒送去那權貴手中,任憑其調用差遣。

這樣的行為,對雲煙而言,實在是莫大的傷害。

即便雲煙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她身後之人的賞識,也得到了一定的地位,但她的名聲,卻被損害得幹幹淨淨。她是被自己至親之人親手推到這個深淵裏,比起林傲雪,她更加不幸。

想來,她之所以會去北境,林傲雪心裏也有了計較,像青樓這樣的風塵之地,最易探聽消息,她便是作為她身後之人的耳目,守在北境那樣的苦寒之地,平白地耗費青春年華而難以脫身。

便也難怪,雲煙平和的雙眼中,時常有落寞與哀傷掩藏,她卻總沉默着,不與人講說,不與人分享自己的心事。便是林傲雪,也沒能從她口中聽到過一句怨怒之語。

初時林傲雪想不明白,而今才看得通透。她心中唏噓的同時,也極為心痛,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和難過。

最讓她覺得心疼的是,雲煙明明自己都那麽痛苦了,卻還以無比溫柔的态度對待她,同時,也拯救了她。

她想見一見雲煙,這樣的心情很是迫切,故而此後兩天,林傲雪每天都來煙雨樓,卻總是無緣得見,直到她問起樓前小厮,才聽說雲煙這幾日都有要事在身,估計年前都不會來了。

林傲雪沮喪極了,隻得垂頭喪氣地回了客棧,等着年節之後,再看能否有機會與雲煙見上一面。

郭文成這一次回老郭家,在大門外跪了兩個時辰,才終于成功得到了父親的原諒,讓他重新進了家門。

他家裏雖然對他年後還要回北境頗有微詞,但也不再限制他的行動,老父親長嘆一聲,讓他往後在邊關一定要小心一些,打仗的時候,保重自身才最要緊。

郭文成一邊應着,見老父親說了兩句,便紅了眼睛,他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動蕩,難以遏制地紅了眼眶。

京中年味很濃,街上有人燃起爆竹,噼啪爆鳴之中,歡笑聲,歌舞聲,影影綽綽。郭文成打點好家裏,又再來了一趟客棧,邀請林傲雪到老郭家去過年。

對此林傲雪雖然感動,但她卻提前有了安排,隻好婉拒郭文成的邀請,她沒有明說自己是要去宗親王府,隻道除夕當日已有安排,郭文成也沒有追問,便任由她繼續留在客棧。

時至除夕,林傲雪晚間應邀前往宗親王府,管家提前等在門口,見林傲雪來,便引着她入內,北辰賀見林傲雪來,竟主動起身,笑臉相迎。

府裏宴席已經擺好,除卻林傲雪之外,北辰賀還宴請了一些京中地位顯赫的高官。讓林傲雪意外的是,郡主北辰泠也獨身坐在席間,而她身側,竟無男客。

見林傲雪來,北辰泠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朝她道:

"林千戶,別來無恙。"

林傲雪故作驚訝,微張着嘴,愣了一下,才俯身一拜:

"在下不知那日馬車內竟是郡主殿下,此前多有得罪,還望郡主寬宏莫怪。"

北辰泠眼裏閃過一抹失望之色,隻覺林傲雪與尋常巴結宗親王府的小官小吏并無二致。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形容寡淡,不再與林傲雪多言。

林傲雪也未将目光于她身上多做停留,北辰賀示意她落座,并拍手讓府內下人去叫他先前準備好的戲班子。

戲臺已在院裏搭好,叮叮咚咚的聲音響了起來,身着五顏六色戲服的戲子們開始表演,戲子們功底紮實,唱腔圓潤,銅鑼小鼓乒乒乓乓,院子兩側也有下人一同觀賞,王府內氣氛頗為熱鬧。

席間,北辰賀又與衆官員閑談起來,林傲雪則安靜地待在角落裏,北辰賀宴請她來此,已是給她極大的顏面,并不需時時照看着她。待一場戲臨近尾聲,有下人來報,說:

"王爺,雲煙姑娘來了。"

林傲雪神情一震,又很快将那驚訝之色掩蓋下去,但聽北辰賀笑着說道:

"好,這場戲演完之後,便請雲煙姑娘彈兩首曲子,本王也有許久未曾聽過雲煙姑娘的琴曲了。"

林傲雪沉默地坐着,斟了一杯清酒,将酒杯拿在手中把玩。北辰泠無意間擡頭時,眼角餘光瞥見了她,但見林傲雪神色沉靜,并不熱衷于與衆賓攀談,她又有些疑惑起來。

不多時,一場戲演完,戲子們有序下臺,久別多日,林傲雪終于再一次見到了雲煙。

但見這一次,雲煙身上着了紅色的長裙,畫了淡妝,形容秀美之中,又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優雅風韻,舉手投足間,魅惑天成,傾城絕色。

不施粉黛之時已卓然出塵,而今刻意打扮的雲煙,更是傾國傾城。

她懷裏抱着一架成色上好的古琴,長裙拂地,翩然走上琴臺,臺下衆多高官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若非這裏是宗親王府,有北辰賀鎮着場子,恐怕會有不少人無意識地失态。

林傲雪坐在角落,遙遙朝臺上一看,也不禁被雲煙嶄新的面貌所驚豔,她黑色的瞳孔裏倒映出雲煙紅裙翩跹的模樣,那一點紅芒暈染開來,讓林傲雪有刹那的失神。

片刻之後,林傲雪收回視線,定了定心神,垂下目光,不敢再多看。她抿了一口杯中酒水,心裏不由暗嘆雲煙當真風華絕代,是世間少有的綽約之姿。

琴音響起,一如往常,令人驚豔。

有戲子自告奮勇伴琴音舞劍,北辰賀欣然應允,戲子執劍于院內翩翩起舞,随琴音起伏,劍勢亦或剛或柔。

衆賓沉醉于琴音之中,亦沉浸于舞劍之人曼妙姿态內。

戲子踱步于衆賓之前,離賓客席位漸近,忽然,她手中之劍一顫,打破了音律的節奏,人也一步邁出,化作一道疾風,将那手中之劍猛然刺向北辰賀!

事發突然,衆賓陷入震驚之中,難以回神,而王府中的侍衛更是鞭長莫及,眼看那劍尖便要刺進北辰賀的胸口,忽有一梭殘影嗖的一聲射來,精準地打在戲子手腕上。

戲子吃痛,手中之劍一顫跌落,那紮在她手腕上,透骨而出的,竟是一支竹筷。

但她并不放棄,另一手迅速拔下頭上發簪,雙眼猩紅,充溢着仇恨之色,用力将發簪朝着北辰賀的喉嚨揮下去,勢要取了北辰賀的性命。

北辰賀不會武功,也來不及躲閃,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尖銳的發簪距離自己的越來越近。

這時,林傲雪借由中途筷子飛出破了戲子一招的短暫時間,已欺身上前,她一把抓住北辰賀的肩膀,拽着他飛速後退,同時探出手去,截了戲子一擊。

噗的一聲輕響,發簪穿透林傲雪的掌心,鮮血暈染開來,她卻面不改色,借此抓住戲子手腕,用力一掰,隻聽咔嚓一聲脆響,戲子手骨崩裂,她驚聲尖叫,疼得撕心裂肺。

林傲雪閃電般地出手,封了戲子穴道,王府侍衛也在此時紛紛趕到,将戲子反手擒拿,以免她再出手傷人。

但不等北辰賀發話讓人審問,那戲子便自行咬碎了牙中暗藏的毒囊,兩眼一翻,死得幹幹淨淨,也帶走了她暴起行兇的原因。

侍衛長神态倉惶,跪地告罪:

"屬下護駕來遲,還請王爺治罪!"

北辰賀雖受了些驚吓,但到底是站在權勢頂端的人,他很快便調整好狀态,壓下驚惶之色,擺手示意侍衛先将屍體帶下去,并命令徹查此事。

末了,他轉頭看向林傲雪,見她右手掌心還紮着發簪,鮮血淋漓,便高聲道:

"請大夫來給林千戶看傷!"

府內下人匆匆趕去找大夫,堂內衆賓依舊驚魂未定,北辰賀掃了一眼在座賓客,面露無奈之色,道:

"今日府中有變,令諸位受驚,未能盡興,是本王之過。"

北辰賀下了逐客令,一衆大臣又哪裏敢說北辰賀的不是,頗有眼色地紛紛告退。

院內琴臺之上,雲煙已退在琴旁俯首跪地,她垂下的目光中包藏了一抹極為複雜的顏色,有震驚,有慌亂,也有意外與驚喜。

她無論如何不曾想過,會在京城見到林傲雪,更是沒想過,是在這宗親王府的府宴之中。

除卻一連串的驚詫,她心裏還湧起一絲憤懑與無奈,方才,她看見林傲雪受傷了。

這個人總是這般,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她總舍棄自己去救別人,也未免太傻,太善良了。

王府中自有常駐于內的大夫,老醫師來得很快,他手法熟練地替林傲雪拔出刺入皮肉的發簪,再将傷口仔細包紮起來,叮囑林傲雪傷口不可碰水,便退下了。

待醫師走後,北辰賀問林傲雪她的手受了傷,今日要不便留宿王府,林傲雪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回答道:

"在下傷在手上,卻非腿腳不利,便不多叨擾王爺了,隻是......"

林傲雪話說一半,欲言又止。

"隻是什麽?"

北辰賀示意她将話說完。

林傲雪斜眸看了一眼琴臺上依舊趴伏在地的雲煙,心裏一顫,又接着說道:

"隻是方才雲煙姑娘一首好的琴曲被無故打斷,在下還想聽雲煙姑娘将這曲子彈完。"

北辰賀顯然沒想到林傲雪會說出這樣的請求,他愣了一下,這才哈哈笑開,言道:

"想不到林小哥還是懂得音律之人,好,便請雲煙姑娘将方才的曲子重彈一遍。"

雲煙領命起身,重新坐回琴前,她撫着琴身,眼角餘光卻下意識地瞥向林傲雪,見後者雖偏着頭,但目光卻自眼角流淌,與雲煙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又刹那間遠離,若不經意。

雲煙唇角輕輕掀起一抹溫軟的弧度,讓她更加明豔動人。

琴音再次響起,雲煙的琴技并未因為剛才突如其來的插曲而受到任何影響,依舊令人心馳神往。

從方才戲子突然出手欲殺北辰賀,林傲雪奮勇出手之時開始,北辰泠便有些走神。

一衆官員全部告退,場內隻餘了北辰泠和一衆侍衛,她先去詢問了北辰賀是否受傷,而後才将目光落在林傲雪身上。距離近了,她能清晰地看到林傲雪側臉的輪廓,感覺這張冷硬的臉孔,竟和曾經的一位故人有幾分神似。

她眼中流露出深思之色,忽而主動朝林傲雪開口:

"不知林千戶為何參軍入伍?有千戶這般身手,若在京中參加武考,想必武狀元之位,便是千戶囊中之物。"

林傲雪對北辰泠主動找她說話很是意外,她将目光從琴臺收回,轉頭看向北辰泠。

後者與十多年前相比,樣貌有了極大的改變,褪去了青澀,顯出幾分成熟,又有常年身居高位的雍容,遠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能與之相比的。

林傲雪壓下心頭的急怒與仇恨,不将一絲一毫的怨念表現出來,她并不隐瞞,将自己卷宗上寫得那些東西一一道來,言說自己家住雀陽,後來蠻子屠了村,她僥幸躲過一劫,但是被大火燒傷了臉。

再後來她又說起自己進京尋親,結果她那個遠房親戚病死了,家裏人也搬走了,不知去向。

"在下曾經在京城街頭乞讨三年,差點死在西邊鬧市,後來有緣遇見鴻鳴法師,才跟随法師一起去寺廟裏修行。"

這些東西就算她不說,北辰賀也一定會派人去查,她根本沒有隐瞞的必要。

言及此處,北辰泠問她那一身武功是否都是在那時候練成的,林傲雪面無表情地道了一聲"是"。

聽林傲雪說完,北辰泠眼裏浮現出一抹失落的情緒,明知不是同一個人,卻偏生無法遏制自己對一切與之相像的人和事都抱有不可言喻的期待,最後必然收獲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沒再追問林傲雪什麽,隻是扶着桌子獨自坐着,目光看着院子裏的花花草草發着呆。

琴音不知什麽時候停了,雲煙起身告退,北辰賀并未挽留,着家丁送雲煙出門。待雲煙走後,林傲雪也未在王府逗留太久,她以天色已晚為由,從王府中撤了出來。

離開宗親王府之後,林傲雪先在府外四下看了一眼,沒見着雲煙,她心中略有些失落,但很快,她又振奮起來,以極快的步子朝煙雨樓去。

臨到煙雨樓前,她三步并作兩步過去,詢問小厮雲煙姑娘可在。

小厮認出了她,不敢像往常一樣直接趕人,反而恭恭敬敬地回答林傲雪的問題:

"雲煙姑娘今日去宗親王府了,想必不會回此處了。"

林傲雪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難道她今天見不到雲煙了嗎?

心裏的失落越漸加深,林傲雪從煙雨樓前的臺階走下來,眉頭緊緊皺起,縱然臉色依舊闆着,卻也難以遮掩那目光裏透出來的遺憾和難過。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時值除夕,過了子時便是新的一年了。街道上人很少,家家戶戶此時都關門聚在一起守歲,雖依舊張燈結彩,卻顯得更加冷冷清清。

京中沒有北境冷,但到了晚上氣溫還是很低,鼻息間呼出來的都是白色的熱氣。林傲雪在煙雨樓前的街道上來回踱步,她不敢走得太遠,心想許是自己走得太快,反而錯過了。

所以她打算在這裏先等一等,若真的等到半夜也見不到雲煙,那隻能說,興許是緣分不夠了。

她等了很久,直到夜色漸濃,好像将一切都籠罩進黑暗裏,等待沒有盡頭,沒有結局的時候,她身後終于響起一道溫軟柔和的女子聲音:

"夜深露重,公子不回府歇息,卻是在等誰呢?"

林傲雪背影一挺,像是僵住了一樣,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回過身,嘴唇緊抿着,臉上神情肅然,背在身後的兩隻手卻絞在一起,拉扯得五指都變了顏色:

"我在等你。"

她罕見的,極為坦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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