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四葉草

碎片（3）

既不是天花龍鳳的誇張、也沒有複雜多變的華麗搭配，

但正因為這樣，才有著別樣的感覺。

"韻兒，你看這條怎麼樣？"

就在我思索間，不知何時蔣文熙已然在店裏挑選好了一套他認為最適合我的禮服給我，

一襲淡藍如銀河般的長裙落地而至，一面純白的薄紗覆蓋在下裙上，隱約間透著星星點點的光芒，仔細一看，內裡的裙擺上還繡了一圈的銀色邊紋，

我細細地大量了一番，乍一看和剛才那條淡紫色的禮服竟有三分相似。

一旁放置的小卡片介紹道"青絲挽鎏染星河，情思何處落千年。"

落款——「琉璃光年」

"這是店主在作為交換生出國前留下的設計，有興趣的話可以試試看喔。"店員接過蔣文熙手中的禮服，熟練地把衣架子取了下來，伸手朝著不遠處試衣間的方向，擺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微微頷首，順著她比劃的方向走去，

"這是最小的尺寸，客人您應該穿起來剛剛好，要是覺得太緊或者太鬆，也可以在購買後放在這邊兩天，我們能幫您作些微的修改。"店員把禮服遞給我，眉眼間都是淡淡的笑意，

"謝謝。"

在店員的幫助下，我順利地把那條禮服穿好，在蔣文熙抬眸與我四目相對的頃刻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的訝異，在呆怔了數秒後才回過神來。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內心翻湧著浪花，攪亂了我的思緒，我讀不懂蔣文熙此時眼中的神色，

這個反應是...不好看嗎？

蔣文熙彎起嘴角，暖意順著嘴角蔓延開來，打破了我的思緒紛雜，嘆聲道"果真如我所想，這條禮服很適合你。"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放鬆了原本因緊張而緊繃的身子，伸手摸了摸裙上的紗，不如想象中的硬，反倒是薄而輕柔，禮服的料子穿在身上也是極為的舒服，

就這件了吧。

本身我便不是個挑三揀四的，遇到喜歡的先拿下再說，再者今天浪費的時間也足夠多了，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結帳吧。"我朝蔣文熙看去，不忘提醒道"回去跟父親報銷，明天再陪你去看西裝。"

"好。"蔣文熙擺正了稍微有點歪的眼鏡框，順從地應聲道，卻又在下一秒如同驚醒般握拳輕輕拍了下另外一隻手的掌心，"啊對了！韻兒你等等。"

雀躍的小表情驀地出現在他的臉上，說著便在我不解的神色下從褲袋裡掏出了手機，把鏡頭對準了我——

"...不准拍！"我下意識地想要搶走他手裡的手機，可惜還是有些距離，蔣文熙舉高了手，嘻笑著往後退了一步，我險些便被那長長的裙擺絆倒，

"你敢拍？"眼看形勢不妙，我平復了原先焦躁的情緒，平靜地威脅蔣文熙"把手機給我。"

蔣文熙挑眉，眼內的笑意不減反增，笑說"我可是要拍給若靈看的，你要是亂動，我拍出來不好看你可別怪我啊。"

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為什麼要發給她？我允許了嗎？"

"人家好心介紹這個店給你，這禮服穿在你身上也確實好看，讓若靈看一下也不過份吧，她早就等不及要看你挑的禮服是長怎樣的了。"蔣文熙把手機揚了揚，又補充道"況且照片我也是要發給叔叔看的，讓別人報銷也得知情，這樣行嗎？"

我冷著臉看著蔣文熙，只見他眨著眼睛，眼中仿佛快要迸出火花來，

"...算了，你隨意。"我盯著他期待的眼神，最終還是放棄掙扎。

說起來，我也好久好久沒拍過照了，

有時候也記不清，自己為何突然有一天就不太喜歡拍照了，

又或者說，也許我從來就不喜歡，

只是那個人喜歡而已。

思念開了滿山遍野，只有在愛著一個人的時候，所有的傷痛、難過以及討厭，都會在盲目下變得模糊不清，讓你分不清是被遺忘了還是你已接受了那些不愉快，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思緒早已飄去了那久遠的時光。

在數秒內，蔣文熙在快速地拍下了數張照片後，才終於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徐徐朝著旁邊等候多時的店員走去，溫聲笑言"麻煩結帳，謝謝。"

"叮——" 與此同時，淺羽若靈手機裡響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私家車內，氣氛靜謐得只聽見司機手握方向盤轉動的聲音，

淺羽若靈把車窗放了下來，感受微風肆意的吹過，翻起了額前原本整齊的瀏海，

旁邊坐著的男孩如同雕塑般沒有絲毫動靜，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單手支著下巴看向窗外的風景，眉眼間沒有一絲的動容，

沒有人能猜得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麼。

淺羽若靈不以為意地瞥了身邊人一眼，仿佛早已司空見慣他這幅冷然的模樣，

''晚點吃完飯你和伯父伯母不會那麼早回去的吧？你要不要陪我逛一下後花園，家裡的桔梗花又開了好幾朵了，好嗎？''

語氣裡帶著些許的撒嬌的意味，軟綿綿的好似能融化別人的心，

在慕容葉沈默了幾乎快一個世紀後，冷硬的音調才緩緩從他的嘴裡發出聲音來''......嗯。''

隨你喜歡。

淺羽若靈嘆了一口氣，哀怨地看了身邊人一眼，道''又來了，每次去我家吃飯你都這樣，我爸我媽居然還誇你你是個溫柔健談的人，也不知道健談在哪裡了，哼。''

''那是長輩，不一樣。''慕容葉不可多得地開口解釋，語調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我找蔣·文·熙·聊·天·去，不管你了。''淺羽若靈鼓著腮幫，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打開了手機的短信介面，與蔣文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餘光瞥過慕容葉的反應，卻見他並沒有吭聲，依舊盯著一個個轉瞬即逝的街燈和樹影，任由微風擦過他的髮絲，牽起一絲涼意，

淺羽若靈的直覺從來都不會出差錯，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離慕容葉又遠了一步。

又是一下的震動，蔣文熙傳送了一張照片過來，映入眼簾的便是女孩子一身淡藍長裙的照片，

照片裡的女孩子沒有半點笑意，倒是生出了幾分嫌棄的感覺，

"啊！小葉你看這個！"淺羽若靈像是忘記了先前的小情緒，拉了拉慕容葉的袖子，把手機屏幕送去他眼前，語氣間都透露著興奮，

慕容葉懶懶地應了她一聲，卻絲毫沒有要把目光從沿路風景上收回去的意思，

"喂，你又在敷衍我了！"淺羽若靈不滿地撅起了嘴巴，滿臉都是對慕容葉的控訴，

慕容葉靜了一刻，轉頭看了身側的女孩一眼，只見她娃娃般精緻的臉上皆是哀怨的神色，原本平坦均勻的呼吸也變得快速了幾分，

慕容葉平靜的眸子暗了幾分，不自覺放軟了聲線，又應了聲"嗯，你再說多次。"

淺羽若靈隨即笑開了臉，再次把手機舉起來，

"璃韻即將在舞會上穿的禮服！你看，這裙子是不是很漂亮？是我介紹的她去的那間我之前光顧過的純手工禮服店喔。"淺羽若靈滔滔不絕地說著，靈動的眸子一眨一眨的，實在可愛。

目光聚焦在眼前咫尺天涯的女孩，湖泊般的水藍色倒映在慕容葉的眼中，與他眼中的藍融為一體，

慕容葉僵在了原地，目光緊緊地盯著手機裡的女孩，神色晦暗不明，似有暗湧翻滾，

僅僅一瞬，他便移開了目光，眼中的光又暗了幾分。

"...她確實很漂亮。"在沈默了數秒後，他淡淡地開口道，

"對吧？我那時候看到這條禮服的時候我也猶豫了好久要不要買，它真的超級漂亮又高貴啊！唉，可是我的身高..."淺羽若靈感嘆地看著那條裙子，滿眼都是羨慕，

慕容葉並沒有把淺羽若靈後續的句子聽下去，只是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揚起了一瞬的笑意，仿佛是冰川裂開了一道口子，一路延伸下去，最終全數融化在了水中。

淺羽若靈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止住了自己喋喋不休的嘴巴，慕容葉眼底飛快閃過的笑意就這樣被她輕易地捕捉於眼內，

垂眸看了看手機裡的那張照片，以及自己在對話框裡未輸入完的字句，

不知為何，她竟有了一絲對未知事物感到慌張的失重感。

夜幕落下，點起了點點燈火，思緒飛舞在慕容葉的腦海中，明亮，卻又遙不可及，

此時此刻，窗外的景色也被染上了一片溫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