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經

衣古柳[15]

　　過了許久，「咕嚕」的一聲，將褚潭心漫無邊際的思緒拉回現實。一瞬間，褚潭心便察覺到此時微妙的氣氛，有些發窘的看向回過身來的太真。

　　太真微不可察的吐了口氣，開始積極的四下張望：「你肚子餓了呀？別擔心啊，我們在這附近找一下。」周圍凝結的空氣瞬間被打碎，和煦的微風緩緩流入，將尷尬的碎片帶走。

　　在繞過前方的大樹後，眼前出現了一棵柳樹，非常突兀的長在樹林間，四周並無其他的柳樹和溪水。

　　褚潭心驚奇在附近逛了一圈：「咦？這附近有水源嗎，怎麼在這裡長一棵柳樹啊？」

　　太真笑道：「你這什麼刻板印象！誰說柳樹一定要長在河邊的？」說著，飛到柳樹上停下來：「快過來吃東西、休息吧！」

　　褚潭心繞著柳樹轉了好幾圈，目光上上下下得掃了好幾遍，疑惑道：「吃什麼？它又沒結果子，柳丁也不是柳樹結的果子啊！你該不會是要我吃樹根、樹皮吧？」

　　太真招招手示意褚潭心坐下休息：「我有那麼無良嗎？這是衣古柳，全身上下都是寶呢！」

　　褚潭心用手拉起面前垂下的一根柳條，發現每片柳葉的末端都綻放著一朵綠黃色的小花，尖尖的花瓣包覆著中心亮黃色的花蕊，宛如夜晚天上的星星，與其他柳葉上的花兒組成一個個星座，整顆柳樹便是一片群星閃爍的綠色天空。

　　太真也抓起一條柳枝向下一揮，就見柳葉上的花朵如同夜空中的流星雨，紛紛從柳樹上灑落下來。但說也奇怪，當那些花落到褚潭心的身上時，竟變成了一顆顆的棗子，而那些落到泥土地上的花，卻仍舊維持花朵的外貌。

　　太真解釋道：「這是落棗花[15]，當它從柳條上落下時，若是被接住了，就會變成棗子。想吃多少就接多少，如果多拿了卻吃不完，棗子就會生蟲變臭。據說那個畫面，很噁心的！」

　　褚潭心感到一股清香直竄鼻腔，口中不自覺的開始分泌液體，便毫不遲疑的拿起一顆棗子，用衣服擦了擦，放入口中輕輕一咬，果肉又甜又脆，嘴裡頓時充滿了香甜可口的汁水。落入懷中變成棗子的落棗花僅五、六朵而已，很快的便被褚潭心吃光。

　　之後，太真又再度拉起柳條：「就像是在用吸管喝飲料一樣，」並將柳條的末端放入口中：「這裡面有茶喔！」

　　褚潭心詫異道：「茶？不是木質部或韌皮部裡的樹液？」

　　太真點頭肯定道：「是茶。而且還是你腦海中想到什麼茶，他便是什麼茶。因此這茶被稱作漫思茶[15]。」

　　褚潭心將信將疑也拉起一條柳條，輕輕啜飲，熟悉的香甜緩緩地滑過舌尖，攀上味蕾，漫過喉嚨，直達胃裡。一粒粒Q彈有勁珍珠在齒頰間嬉戲，最終一個個跳入咽喉後的溜滑梯。

　　褚潭心震驚的將柳條翻來覆去研究，卻連疑似開口的管洞都找不到：「一開始喝到奶茶已經夠令我意外了，沒想到竟連珍珠也有，太不符合科學了！」

　　太真哈哈一笑：「這是　神給我們創造的神蹟，沒有人能說出一個所以然來。」說話間，太真飛到身後樹幹上的樹洞邊：「還有這邊，你伸手進去，裡面有其他好吃的！」

　　有過先前的經歷，這次褚潭心滿懷期待的依言掏出樹洞裡的東西。然而當他看清楚手上所拿的棒狀物後，臉色瞬間從晴轉陰，滿臉嫌棄道：「這哪是好吃的，我最討厭黃瓜！」

　　太真趕忙解釋：「它不是你想的那個黃瓜啦！你吃吃看，軟軟甜甜的，其主要成份是碳水化合物，吃這個才會有飽足感！」

　　褚潭心半信半疑的低頭咬了一口，卻發現握起來挺堅硬的黃瓜，咬起來卻意外的鬆軟，像是海綿蛋糕一樣柔軟、綿滑，微微的甜蕩漾在口腔中，讓人忍不住還想再吃上第二口、第三口......

　　將手中的「黃瓜」吃完，褚潭心戀戀不舍的舔了舔嘴唇問道：「這東西叫什麼啊？」

　　太真笑道：「就叫黃瓜啊！」

　　褚潭心一臉不可思議：「啊？你們這的黃瓜吃起來是這個味道？！」

　　太真聳了聳肩：「我沒聽說過有人特別幫它取名。長得像黃瓜，便叫它黃瓜吧！」

　　「這麼隨意的嗎......」褚潭心傻眼的看著太真半晌，腦中突然閃過一絲怪異：「你剛剛說這棵柳樹是叫衣古柳？」

　　太真納悶的回應：「是叫衣古柳，怎麼了嗎？」

　　褚潭心回憶著之前聽到的名字：落下後會變成棗子的落棗花、隨意想什麼就供給什麼茶的漫思茶、一心只想攀登上天的最高處的天高猿......。不禁皺眉問道：「怎麼取這麼違和的名字？照你們字面解的命名法，這柳樹應該要叫黃瓜柳、或得瓜柳之類的名字嗎，為什麼叫衣古柳？」

　　太真恍然大悟：「哦哦，你是問這個啊！因為你如果在野外衣服被勾破，不能穿了，就可以把衣古柳的樹皮扒下來，它就會變成一件衣服。」

　　褚潭心躍躍欲試地站起身：「這麼神奇？我來試試！」

　　見狀，太真連忙攔下褚潭心：「等等，你要幹嘛！你身上的衣服不是還能穿嗎？」

　　褚潭心蠻不在乎的道：「就試試而已嘛，幹嘛非得等到身上的衣服不能穿？」

　　太真嚴肅的指著褚潭心道：「不行啦！你這樣就是浪費。浪費後的東西，會變臭生蟲，而且從此以後你在野外有需要時，便再也找不到衣古柳了！」

　　褚潭心盯著太真認真的神色，意識到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單純，若有所思地問道：「剛剛你提到落棗花時也說過不能浪費，現在又強調一次。這棵樹上的一切是無比神奇，就連如果浪費的話，會產生的後果都是如此的難以想像。它跟你講到天高猿時提及的　神有關嗎？」

　　太真點點頭，開始說起衣古柳這顆神奇之樹的由來：「據說在很久以前，有位旅人在曠野中迷路，找不到任何食物，就向　神抱怨道：『祢既將我帶到這個世界，為什麼又要我餓死呢？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創造我！』

　　「　神聽見旅人的怨言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在天上向那他顯現，威嚴而洪亮的聲音從天降下：『你看天上的飛鳥，不種、不收、也不積蓄在倉庫裡，我都能養活牠們了。你又何必憂慮說，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呢？你需用的一切東西，我是知道的。』

　　「霎時，旅人身旁長出了一棵樹，便是這衣古柳，供應吃的、喝的、穿的，和他一切所需的。從此以後，只要是在野外的人，若有需要，衣古柳便會出現在那人的附近。但是不能貪心，若是有人並沒有實際的需要，卻恣意濫用資源，東西便會生蟲變臭，而且自那之後衣古柳都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褚潭心羨慕道：「你們的神對你們真好！那位旅人向祂發怨言，祂不但不生氣，反而還為旅人創造一顆神奇的樹。」

　　太真自豪道：「那是！因為我們的　神說過：『只要你們叩門，我就給你們開門。因為你們祈求，就給你們；尋找，就尋見。』」接著開玩笑道：「怎麼樣，有沒有想改邪歸正，轉投到我們的　神門下啊～」

　　褚潭心沉吟半晌，真的有點心動道：「如果祂也存在我的那個世界裡的話，倒無不可。」

　　太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轉頭看了看天色，對褚潭心說道：「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我們繼續走吧，一村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