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是个倒霉小孩，在学校被人揍了一顿，回家又挨他爸的数落，他沉默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窗户敞着，风把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还他妈学会摔门了？"
接着是啤酒瓶砸过来碎裂的声音。
关窗的时候他从八楼往下看，又回想起那句话，"如果不跳下去，你怎么知道你会飞呢？"
两周前他接触到一款新出的游戏叫做《勇士江湖》，里面有几项隐藏技能需要玩家自己触发，技能只会在地图中特定的地方掉落，且掉落的几率及其小，这是开发商在宣传时特意说明的一个卖点。
阿飞逃避现实的唯一方式就是玩网游，但大多数时候，他会郁闷着来，生气着走。
唯独今天不一样。
这是把1V1的局，对方把他逼得走投无路，来到一座悬崖前，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如果不跳下去，你怎么知道你会飞呢？"
阿飞想着反正已经必输无疑，就跳了下去。
结果他飞了起来。
"恭喜你，亲爱的勇士，你的勇敢触发了"翱翔"终身技能，祝你接下来的旅程中好运。"
这一场他输了，但他成为了这个游戏里第一个"飞起来"的人。靠着独一无二的技能，他在接下来的几局里对别人进行"降维打击"，连赢十几把，一周内就杀进了全服前三，他人都飘了，直接把用户名改成了"悬崖飞神"。
这一周里，白天他依旧在学校默默无闻，在课本上画游戏里的小人，被人差使去买水，被"借钱"，被"开玩笑"。但他第一次觉得，生活有了盼头，每天从六点到凌晨，他可以逃进屏幕里那个他呼风唤雨的江湖。
直到一个周三，"飞神"的头像灰掉了，一位横空出世的大侠消失了，因为他玩游戏忘了自己在烧开水，把锅烧干了，他爹生气，把他电脑砸掉了。
一部分的他，被埋在了那堆小小的电子废墟里。少年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感到了悲壮，一直以来压抑的愤怒终于在一种莫名的底气下爆发，推动他做了十七年来第一件了不得的事。
他砸了他爸正在看的电视。在画面中跳水运动员完美入水的那一刻，他手里的榔头击中屏幕，绽放出如水花一般的裂纹。
阿澜是个小有名气的跳水小将，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三年后登上奥运会的舞台，比赛，拿奖，接受她刻苦训练十年日日夜夜盼望的荣耀。
可惜她被车撞了，右腿造成不可逆的骨折。医生说她很难再作出高难度动作了，起跳对她来说都成问题，就算跳下去了，她也没办法踩水和游泳。
她的教练让她回家休养，于是她回到了这座她出生的小城，市电视台的记者在火车站堵着她采访，如果阿飞晚点落榔头就能听到她说的那句话。
"如果不能继续跳水，那我宁愿去死。"
她说完就被她爸拽走了。
第二天阿飞鼻青脸肿地去上学，平常爱差使他跑腿的那个人又往他桌上拍了一块钱，叫他去买一瓶冰红茶。
"三块。"
"你说什么？"
"冰红茶要三块，你钱不够。"
"这是给你的跑腿费，水是你请我喝的，怎么？今天不请了？"
"不请，你走开。"
那人带了一帮人，把阿飞堵在厕所的墙角，他被逼得坐到窗檐上。
外面是回收站，阴暗巷子里有垃圾堆成的小山，腐臭味直往上窜。
在那群人让他往下跳的起哄声中，他脑袋里又响起了那句话。
"你不跳下去，怎么知道自己会飞呢？"
放学后，阿飞来到这座小城唯一的一座游泳馆。
阿澜比赛和领奖的照片贴在馆里每面没有潮气的墙上。阿飞穿过走廊，经过她的光辉过往。
直到站上跳水台，他的精神都仿佛是抽离的。当真正面对脚下的水，面对发晃的跳板的那一刻，他才开始害怕。
"你跳不跳？"
阿澜站在他后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