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醜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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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限]盤絲---醜媳婦

簡介

  他真是倒了幾輩子的楣

  才會跟她這個長得醜又愛搬弄口舌的女人湊在一塊

  雖然她是奶奶指給他的媳婦兒

  不過他壓根不想承認他是她的妻子!

  因為她相貌平凡,站在他身旁總被認作是丫鬟

  讓他丟了好幾次的臉不說

  他更討厭她老愛以他的正妻自居

  善妒又小心眼的趕跑每個他帶回府的美人

  嘿,這下子她落水失蹤,他正好乘機擺脫她──

  本以為從此能過著自由又有美人在懷的快意生活

  他卻一一發現她曾經為他做的許多細心又體貼的舉動

  甚至在她離開後,他對其他女人開始「性趣」缺缺!

  也許是老天爺願意給他補償她的機會

  當她再次出現眼前,他決定這回要努力做個好相公......

男主角:駱書丹

女主角:苗初蕊

楔子

  在中土這塊大地上,流轉過數個皇朝,而其中盛輝皇朝算得上是最為強盛的幾個皇朝之一。

  盛輝皇朝文武兼備,人民生活富裕,四方商業發達,而其中北方特產好馬、藥草、貂皮等高經濟價值之物,另因天高皇帝遠,這三項特產分別又被饒、梅、駱三家掌握,各自發展強盛。

  幾十年下來,饒、梅、駱這三家儼然已成為當地的霸王,形成三強鼎立的狀態。所幸三家各有所長,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

  

  這年,時序來到了秋天。

  

  「娘、奶奶,我回來了。」一名約莫才近弱冠之年的少年風塵僕僕地踏進自家大門,才一進大廳,就見中央放置的一個大紅圓桌,桌上滿是各項珍饈,不禁皺眉,「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爹,也就是上一代主人駱宛行才剛過世,他袖口上還別著塊麻布呢!這時候不是應該行事簡仆低調才是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燒了一桌子好菜,辦起宴會來了?

  「丹兒,你先回房梳洗一下,大家等你一起吃晚飯。」駱夫人道。

  「娘......」

  「等會奶奶有事宣佈,快去。」駱夫人道。

  「娘......」駱書丹還想說什麼。

  「少爺......哎!少爺,請把披風先給老奴吧!」老傭人潮叔對駱書丹使了個眼色。

  對駱書丹而言,潮叔幾乎是他的另一個父親了,因此他也不生氣,順手解下披風遞給潮叔,「麻煩你了,潮叔。」

  「快些,別誤了時辰。」駱夫人催促著。

  駱書丹雖然不懂母親說誤了時辰是什麼時辰,但還是乖乖回房梳洗換衣去。

  梳洗完,潮叔拿了套紅色的衣物,「少爺,這是夫人為您挑的,請您穿上。」

  駱書丹看了直皺眉,「潮叔,我現在在守喪,怎麼可以穿這麼鮮艷的衣物?莫不是弄錯了吧?」

  「老奴不會弄錯的,請少爺快點到大廳來。」潮叔放下一襲紅衣,行了個禮便逕自離去。

  駱書丹抱著疑惑的心情穿上紅衣來到大廳,見家中母親與祖母,還有舅舅、姑母等人竟也在場,不禁有些訝異。

  「怎麼了?娘。」

  「丹兒,來坐這兒,奶奶有事要宣佈。」駱夫人將兒子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大家都是自己人,老身也就不客套了。」待駱書丹坐定,駱老夫人便道:「人家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這成家本該在立業之前才是,然而這次我兒宛行走得突然,使得孫兒書丹未及弱冠就接下了家業。我與書丹的娘商量過了,不如趁著百日未過,先讓初蕊進門。但是因為家中仍在喪期,不便大張旗鼓的慶賀,就只今天設了這個宴席,大家不要客氣。」

  「娘、奶奶......」駱書丹錯愕地喊道,這才注意到宴桌上除了自家親人外,尚有從小寄住在家中的少女──苗初蕊。

  苗初蕊也穿了一襲紅衣,化了妝的小臉害羞地垂得低低的。

  怎麼他才出去個幾天,這事就訂下來了?之前根本沒聽說過的!駱書丹在心中道。

  「丹兒,我們與苗家是幾十年的世交了,你與蕊兒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定能相處愉快。」駱夫人道。

  

  「是啊!從今天起,你們就在一起了吧!」駱老夫人道。

  「選在這時是急了些,不過這也好,就權當是沖沖喜。」駱書丹的舅舅喃喃自語地道。

  「恭喜啊!丹兒,你也成親了。」見駱書丹面露難色,駱書丹的姑母假意要抱他,靠在他耳旁低聲道:「你爹死後,你奶奶一直很不開心,你可別掃了你奶奶的興。」

  駱書丹偷瞄了駱老夫人一眼,果然見這段時間總是鬱鬱寡歡的奶奶眉開眼笑,便忍著不發作,撐起了笑臉跟一眾長輩們行禮道謝,可暗地裡卻不知咒了多少回。

  這個苗初蕊,駱書丹自然是曉得的。她是駱家的世交,苗家的唯一遺孤,約莫兩、三歲開始就一直住在他們家了。

  原本駱書丹還覺得奇怪,以為長中長輩想收她做養女,怎麼卻沒讓她改名換姓,今天祖母一說他才知道,原來他們駱家養著她不是要讓她當養女,而是要給他當童養媳的!

  哼!看她長得一副小鼻子、小眼睛的模樣,居然想當他的妻子呢!

  

  望著苗初蕊低垂著的頭頂,駱書丹不屑地想著。

第一章

  光陰似箭,一轉眼三年已過。

  三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名少年成長為一個男人,也夠讓一個少女成長為一個少婦,同時,也足夠讓苗初蕊看清楚當年很多沒有看清的事。

  苗初蕊自有記憶以來,便是寄住在駱家,她幾乎是看著駱書丹的背影長大的。

  為何會說是背影?那是因為在婚前駱書丹除了打招呼之外,就沒與苗初蕊有過什麼對話──雖然說婚後也相去不遠。

  但對苗初蕊來說,她卻是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一直地注視著他。

  駱書丹從小就長得很好看。北方人濃眉大眼高鼻,與高壯結實的身材,駱書丹每一項都遺傳到了,甚至還比同齡的孩童成熟些,再加上他不論文武都有出眾的表現,故此總是同儕之中的翹楚。

  反觀苗初蕊。苗初蕊身上是江南血統,長得就是一副傳統江南女子的彎眉秀眼,五官小巧圓潤。

  如果今天苗初蕊是生長在江南,那她稱得上是一名清秀的女子,但夾在一群高身兆健美的北方佳麗之中,她就顯得一副發育不良的模樣。

  駱書丹曾罵過她,長得一臉小家子氣。

  苗初蕊幾乎是在情竇初開之際,就喜歡上了駱書丹。三年前她十五歲,駱老夫人說要把她指給駱書丹時,她高興得就像作夢一樣!

  然而三年過去,再好的夢也該醒了。

  她的相公不愛她。這是苗初蕊成親後第一年就察覺到的事。

  一開始,他總是假借公事繁重對她疏遠,幾天見不到人是常有的事不說,碰她的次數更是少得可憐,但是關於他流連花叢的緋聞卻是從來不曾間斷過。

  像是故意要給她難堪一般,駱書丹對自己在外的行為從來不加掩飾。

  第二年,當苗初蕊有次在他身上帶著濃濃的粉香回來後,終於忍不住開口怨了他幾句,他也就乘機把話說開了。

  他就是討厭她!討厭她的個性也討厭她的長相,甚至每次只要見了她,就完全不想碰她!

  苗初蕊聽到他這麼說,整個人都驚住了。

  她原本只是想感歎一下他的冷落,卻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說,而且還把話說得那麼直接、那麼傷人!

  在駱書丹把話說開後,苗初蕊便搬到了駱府中的一處安靜小院住下。而駱書丹在外玩得又更加明目張膽,甚至在駱家的老夫人,也就是駱書丹的祖母過世後,還將外面青樓的女人帶回了駱府。

  駱書丹從青樓帶回來的女人,都以為自己就要飛上枝頭了,對待駱家的下人總是極為不客氣,甚至會故意欺陵下人。

  因為駱書丹的母親,也就是駱夫人已經不管事了,所以下人們被欺負了,就會來找苗初蕊哭訴。

  苗初蕊聽了,總是輕輕地歎了句,「我知道了。」然後便開始幫駱書丹收拾他風流債的爛尾。

  不管是欺陵下人的,還是被駱書丹玩膩的,最後都要她出面把人趕走。不知情的人都以為駱書丹娶了個貌醜又善妒的醜妻,總是一面倒地同情駱書丹,而家中知情的下人們卻大都同情善良又可憐的少奶奶。

  這個月初,駱書丹在外風流花心,又帶一名名叫嵐煙的青樓女子回來。都還沒到月中呢!這叫嵐煙的女子就敲破了兩個婢女的額頭,讓兩個雲英未嫁的小姑娘破了相。

  這嵐煙才沒幾天就鬧得家中雞犬不寧,苗初蕊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去見她道:「離開他吧!」

  「妳是誰?憑什麼這樣對我說話?」嵐煙半依在軟榻上,一臉高傲。

  她今年才十七歲,正是樓裡的姑娘最好的年紀,長得花容月貌不說,更有一副好歌喉,就是樓裡的嬤嬤見了她也是輕聲細語,生怕她有半點不快,哪有人像苗初蕊用這樣的態度跟她說話?

  「我是書丹的妻。」苗初蕊平淡地道。

  「駱公子不是還沒成親嗎?喔!我知道了,妳就是駱公子說的,那個老愛以他妻子自居的女人是吧!」嵐煙笑道。

  苗初蕊記得這些話自己頭一、兩回聽到時還會紅了眼眶,但現在她都已經聽到麻木了。

  這就像是傷口一樣,被人在手上劃了一道傷,那自然是疼極了,劃兩道傷則是傷上加傷,更痛了!但如果在同一個地方給人多劃幾道傷,劃得傷口血肉模糊,那反而就感覺不出來疼了。

  苗初蕊現在的心情,也許就和這是一樣的。她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地道:「妳走吧!留下來對妳而言沒好處的,光是夫人那兒妳就過不了!」

  「駱夫人......那老太婆不是不管事了嗎?我管她做什麼。」仗著駱書丹不在旁,嵐煙言辭失禮地道。

  嵐煙也不怕有人去向駱書丹告狀,反正駱書丹現在正疼自己,只要她說是苗初蕊指使那些人來陷害自己,她相信駱書丹是會信她的。

  「妳永遠不會有名分的,走吧!」苗初蕊冷冷地道。

  以前苗初蕊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冷靜,看來這還要多虧了駱書丹總是三不五時帶人來給她練習的成效。

  嵐煙一雙美眸眼波流轉,像在打什麼主意般,「若我說我不要名分,只要他永遠只愛著我呢?」

  苗初蕊一歎,「妳已經是今年第四個了。」

  上個月才剛過端午呢!

  嵐煙聞言臉色微微變了下,接著又不服輸地道:「就算是這樣,好歹我也是受寵過的,總比有人沒名沒分,沒受過疼又拿不到半點好處強是吧?」嵐煙不屑地哼了聲,接著又攻擊苗初蕊,「我說,妳才該是那個該離開的,看開吧!他的心思從不在妳身上。」

  苗初蕊無所謂地道:「那又如何?好歹我是老夫人指給相公的,他就算不喜愛我,也不可能休了我。」

  「妳是想說你有名分嗎?駱公子跟我說過,他說當年老夫人只叫你們倆在一起,可沒說妳是他的妻。」嵐煙不屑地道。

  「妳什麼意思?」苗初蕊眉頭一皺。

  「妳上過花轎嗎?妳蓋過紅蓋頭嗎?妳沒收過聘、沒拜過堂、沒歸過寧,這還能算是有成過親嗎?」嵐煙嘲諷地看著她,「納妾還有納妾的規矩呢!妳什麼都沒有,這樣跟個陪床的有什麼不同?」

  苗初蕊聽了忍不住心上一緊,雙唇微顫,「他這樣......跟妳說我?」

  「不然妳想他怎麼說呢?」見她受了影響,嵐煙又道:「論身份,妳我算同一個等級的,不過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我敬妳喊妳一聲姊姊,大家各自相安吧!否則真鬧起來,還說不准駱公子叫誰走人呢?」

  這兩年,駱書丹帶回來的人著實不少,在面對這些人的經驗之中,苗初蕊知道若是發脾氣,那就輸了,於是她強忍下心中心酸,咬咬牙道:「我說過我是老夫人指的,如果妳我真的只能留下一人,那人絕不會是妳。」

  嵐煙見她如此,心念一轉反道:「哎!妳這又是何苦呢?妳都說我是第四個了,妳趕跑了我之後,還不是會有下一個?還不如我們合作......」

  想要聯合她來控制駱書丹的,嵐煙不會是第一個,苗初蕊看慣了,也不隨之起舞,只道:「不勞費心。」

  嵐煙眼見軟硬都不成,而且她也隱約知道駱書丹終究不會給她一個名分,便道:「好吧!要我離開他也不是不行,妳能給我什麼好處?」

  見嵐煙鬆了口,苗初蕊也暗自鬆了一口氣,「我讓賬房給妳筆錢。」

  「妳說給,賬房就會給?」嵐煙狐疑地道。

  誰不知道駱書丹這個「妻」其實根本沒有拜過堂,她說的話難道真的能信?嵐煙心疑地想著。

  苗初蕊不想多說,只道:「夫人現在是向著我的,妳說呢?」

  嵐煙看著她,估量了會才道:「好,信妳一次,但我希望妳夠大方,不然我就直接找駱公子拿了。」

  「妳會滿意的,只盼嵐煙姑娘拿完錢後直接走。」苗初蕊說完,逕自轉身離去。因為她怕!怕她好不容易強撐起來的面具會在下一瞬間就崩毀。

  苗初蕊走在回自己居住的小院的小徑上,淚水在不知不覺間盈滿了眼眶。

  原來......他在外對她的形容又更加不堪了嗎?

  ******

  還不知家中發生了什麼事的駱書丹,處理完公事回到家時都已經亥時了。距離他正式接掌駱家至今已經是第三年,一切事務也算是上了常軌,可每次忙起來的時候仍是不可開交。

  駱家在北方掌管的是皮草的生意,現在正值夏季,是皮草交易的淡季,所以才容得駱書丹日日回家。

  駱書丹回到家時,家門已經關上了,駱書丹敲了敲門讓人將門打開,卻沒想到守門的人竟是潮叔。

  「潮叔,怎麼是你在守門?」駱書丹不解地道。

  駱家不會苛待下人,所以總是由幾個年輕的壯丁輪著守夜,而不會讓年老力衰的家僕熬夜,更不用說潮叔在他們家就跟半個主子似的,怎麼這夜竟是由潮叔在守夜?莫怪駱書丹要驚訝了。

  「少爺,老奴是在等您啊!夫人請您過去一趟。」潮叔道。

  駱書丹想了想只覺奇怪,平時他娘這時不是早就睡了嗎?便道:「你跟娘說,今夜晚了,我明早再去向她老人家請安。」

  「夫人說過,今夜不論少爺何時回來,都請少爺過去一趟。」潮叔向駱書丹一揖。

  駱書丹心想著,娘這麼晚找他肯定沒好事,但仍是道:「知道了,我換件衣裳就過去。」

  草草梳洗,換了件乾淨的衣服之後,駱書丹就來到駱夫人所居住的別院。

  駱夫人見兒子來了,輕喚一聲,「丹兒。」

  駱書丹見娘親看起來比自己還疲憊的臉,心疼地道:「娘,您若累了,怎麼不先睡?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嗎?」

  駱夫人招了招手,讓駱書丹過來坐在她的身旁,這才道:「丹兒,今天娘誦了幾篇經文,突然又想起你死去的爹。」

  「娘,爹若知您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肯定會不高興的。」駱書丹道。

  駱夫人微微一笑,又道:「丹兒,雖然你爹與奶奶沒說,但娘知道他們走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親眼見你有個一子半女......」

  駱書丹聽了眉頭一皺,喊了聲:「娘!」

  「我知道你不愛我催,可是丹兒......」駱夫人按住兒子的手,「咱們駱家三代單傳,全指望你能多多開枝散葉,而且......娘這些日子以來,身子也是愈來愈差,恐怕......」

  「娘!」駱書丹打斷母親的話,不許她再說喪氣話,只好陪笑道:「兒子知道了,娘,您就放心吧!」

  駱夫人聽駱書丹這麼一說,臉上憂鬱的神情才鬆了開,面露喜色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和蕊兒都這麼多年了,還一點消息也沒有,害娘整個擔心的......總之,你以後待蕊兒好些,別冷落她了。」

  駱書丹本以為駱夫人又想抱孫子了,可她一提到苗初蕊,駱書丹便又以為是苗初蕊對母親搬弄口舌,當下雖然對母親虛以委蛇,但心中更是恨透了苗初蕊。

  一直以來,駱書丹都知道他帶回來的青樓女子,最後是怎麼消失在駱府中的,只因他對那些女人都是玩玩,沒有天長地久的打算,因此才沒有阻止她的所作所為,沒想到她居然得寸進尺,還告狀告到他娘這裡來了!

  想到這,駱書丹對苗初蕊的厭惡便又深了幾分。

  駱書丹聽母親叨念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才回到自己的院落,正想讓人找嵐煙過來給他捶捶背,說幾句貼心的話,下人便回說嵐煙已被苗初蕊趕走了。

  駱書丹一聽之下,又想到母親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更覺自己沒有半分冤枉她,竟也不管此刻已過子時,便直衝到苗初蕊的住處。

  苗初蕊還散著髮,草草披了件外袍出來,見到已經許久沒見的丈夫,不禁錯愕地喊了聲,「相公?」

  他......不是從不來她這兒的嗎?

  自從苗初蕊搬來這座小院後,駱書丹是真的一回也沒來看過她,因此也怪不得她此刻的驚訝了。

  「走,進去。」駱書丹遣退了聞聲而來的下人之後,拉了苗初蕊的手腕,便直往內室走去。

  「相......相公?」不知所以的苗初蕊怯怯地喊道。

  駱書丹本就生得高大威武,又是同儕中的領頭,再加上這些年的歷練下來,造就他雖然年輕,卻已有不怒而威的氣勢。如今他這般不加掩飾的怒氣,別說苗初蕊了,就是一般的男人也不一定承受得住。

  「別喊我!」聽見她喊他「相公」,他就有股說不出來的怒氣。

  他真是倒了幾輩子的楣了!才會跟她這個貌醜又善妒,還愛搬弄口舌的女人湊在一塊。

  「你......在生氣?」雖然這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但苗初蕊還是忍不住問道。

  「哼!」駱書丹冷哼一聲。

  「你為何生氣......啊!難道是因為嵐煙姑娘的事?」苗初蕊錯愕地道。

  他以往從不會為這種事生氣的啊!難道說......他真的喜歡上那位嵐煙姑娘了?

  「妳承認了?」駱書丹問道。

  「承認什麼?」苗初蕊不懂。

  「承認是妳把人趕走的!」駱書丹氣她明知故問。

  「是,但是......」苗初蕊正要解釋便被駱書丹給打斷。

  「夠了!我不要聽妳說別的,妳現在給我到床上去。」

  苗初蕊錯愕地渾身一僵。

  見她整個人都傻住了,駱書丹惡意地道:「還不快!」

  「為......為什麼?」苗初蕊不懂。駱書丹這些年來極少碰她的,碰她的時候雖不溫存,可也從來不是這種態度。

  「為什麼?」駱書丹冷笑一聲,「這不就是妳要的嗎?先是趕跑我身邊的女人,然後在我娘的面前說我的壞話,為的不就是要趕快生下我的孩子,好確保妳「少奶奶」的地位嗎?」

  「我......我沒有。」他在說什麼?為什麼她一句都聽不懂?

  「妳以為我會信嗎?」駱書丹嘲諷地道。

  既然她想要生他的孩子,他就讓她生!不過別以為生了他的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當他的妻,也別以為他會把家業傳給她生的孩子!

  他會想要這個孩子,完完全全只是想要快點生個孩子堵住他娘的嘴,而且只要有了孩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絕跟這個心機深重的女人歡好了。

  「過去,趴下!」駱書丹拉過苗初蕊,將她一把推倒在床上。

  苗初蕊無言地看著他,眼神如同無助的小動物般。

  「還不快點!難道還要我伺候妳嗎?」駱書丹冷酷地瞪著她,一面伸手去解自己的外袍。

  苗初蕊從小就喜歡駱書丹,卻也怕他,更別說是他這麼凶地對她說話的時候,因此即使心中充滿了恐懼,但也不敢反抗,慢吞吞地爬上床鋪,以雙手雙膝撐著床鋪的姿勢趴好。

  駱書丹跟著爬上床跪在苗初蕊的身後,伸手拉了拉她,調整好兩人的姿勢,緊接著粗暴地撕扯開她下半身的衣物,讓她腿間粉嫩的女性羞花暴露在空氣中。

  駱書丹久經花叢,而那些身經百戰的青樓女子自有一套保護自己的方法,故而駱書丹從不認為在情事上對待女子需要多溫柔,再加上他此刻心情正差,更是沒有心思討好苗初蕊,便只拿了一盒青樓女子慣用的香膏塗滿苗初蕊腿間的花穴,就當已經做好了,準備。

  接著駱書丹解開自己的褲頭,掏出那半勃的昂揚撫弄幾下,使它達到足以交合的硬度,便抵住她的花穴,一點一點地插進她柔嫩的幽徑中。

  「唔......啊......」許久沒有被擁抱過的身子,也沒有被好好愛撫過,就一下被男人碩大的硬物推開、深入的感覺,讓苗初蕊的雙膝顫抖不已,

  「鬆一點!」駱書丹扣住她不住往前的臀,腿間的巨物仍不帶一絲憐惜地強勢撐開她的身子。

  「啊啊......不......」苗初蕊咬著唇,將唇瓣都咬得發白了。

  駱書丹是北方人,身形極為高大,連帶的腿間的男性慾望也較一般男人可觀,對苗初蕊這樣嬌嬌軟軟的南方女子而言,承受他的確是一項不小的考驗。

  「哼!」駱書丹聞言不屑地哼道:「說什麼不呀,妳跟娘告狀,為的不就是這個嗎?口是心非的女人。」

  駱書丹說著,下身不只沒有停止,反而更深入的挺進,每一寸的深入都讓苗初蕊四肢俱顫。

  苗初蕊被他這麼一說,心中傷心極了,心想著,明明自己才是對他最好的人,為何他總是看不清楚?

  苗初蕊一時悲從中來,眼淚就掉了下來。唯一慶幸的是這個姿態雖然羞恥,但好歹不會讓他看見她掉淚。他向來最討厭的就是她的哭哭啼啼,她想改,卻老是改不過來。

  駱書丹好不容易才將自己完全送入她的體內,感覺著她一如既往緊緊將自己包裹。

  在於她為數不多的幾次歡愛裡,駱書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那緊窒的內部,她不僅只有緊,甚至好幾次勒得他隱隱發痛。

  「放鬆。」駱書丹說著拍了她一下,不過與其說是因為憐惜苗初蕊會受傷,更不如說是萬一讓他娘知道了,要對他發脾氣。

  苗初蕊喘著氣想放鬆自己,但成果總是有限,駱書丹就這樣被卡在原處不上不下的幾乎要發狂,乾脆自己動手,只以一手扶著她的腰,另一手伸到兩人交合處,沿著那包裹著自己的小穴邊緣輕按,同時以拇指刮搔藏匿在其下的小核,務必使她緊窒的小穴柔軟下來。

  雖然駱書丹待她不甚溫柔,但她敏感的身子沒幾下便升起了一股麻癢的感覺,被撫弄的部位也漸漸不覺疼痛。

  駱書丹見她已較為適應,便不再等待,雙手扣緊了她的腰窩,開始前後挺動起來,碩大的部位在那嬌小的女性幽穴中不斷進出。

  駱書丹雖然不愛苗初蕊的小鼻子小眼子,還有哭哭啼啼的性子,但對她的身子其實還算是中意的。儘管她沒有北方姑娘的豐胸長腿,但江南女子瘦不見骨的圓潤柔軟在床上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原本冰涼的香膏被兩人的熱度溫熱了漸漸花開,香膏原本只堪稱為清香的氣味一下濃烈了起來。

  微帶點催情作用的香氣對駱書丹這樣的花樓常客算不上什麼,但對苗初蕊的功用就不小。

  鼻間嗅了幾口香膏的香氣,苗初蕊的身體很自然的便泌出女性愛液,就連交合的部位也不只不痛了,還發出微微的麻癢。

  駱書丹不知道苗初蕊對香膏中的催情成分沒有抵抗力,只知道她被自己這樣隨便抽插幾下就有了感覺,不禁道:「哼!賤婊,嘴上還說不要呢!插著插著還不是就爽起來了。」

  駱書丹不知道的事,苗初蕊當然更不知道。她也不懂為什麼自己這麼容易就有了感覺,不禁難過地想著,難道她真的如他所說,是個生性淫蕩的下賤女人?

  她不想當一個生性淫蕩的女人,卻又無法否認此刻的快感,她的確因為他而瘋狂!想到這,苗初蕊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駱書丹由苗初蕊的後方進入她的身子,可以很清楚滴看見自己碩大的下身在她雙腿間進出的樣子,看著那嬌嫩的羞花將自己一次次無止盡的吞吐,聽著她牙縫間逸出的哼吟,就讓駱書丹升起一股怪異的凌虐心,想讓她更為瘋狂。

  雙手抬高她早已無力支持自己的雪臀,駱書丹毫不留情地快速頂弄她。

  猛烈的撞擊將她撞得不斷前後搖晃,混雜著痛於快感並存的呻吟也隨著頂撞的律動響起。

  他驚喊道腰不斷撞擊她的白嫩的雪臀,小室之內肉體相擊而不停發出啪啪聲。

  苗初蕊的嫩穴禁不起這樣狂猛的攻擊,已經狂烈地收縮起來,窄穴一收一壓的收放,讓駱書丹極為滿意。

  他一面抽插頂弄得更為激烈,一面說道:「妳不看臉到還成,一看見臉就讓人倒胃。」

  接著在一陣瘋狂的撞擊後,他將自己的精華全數射到苗初蕊的體內。

  等了幾下讓高潮後的餘韻過去,他便將自己抽離苗初蕊的身體。

  他自顧自地撿起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套上,任由她想團白麵使得癱在床上,「我不管娘怎麼說,反正我從沒當妳是我的妻,以後少以我妻子的身份自居,也別干涉我的事,這樣,駱府還容得下妳的一席之地。」

  說完,他便逕自離去,留下在床上暗自抽泣的苗初蕊。

第二章

  夏日的北關太陽熱得嚇人,若是正午時分往那大太陽底下一站,怕是不用半炷香的時間就會曬傷。

  苗初蕊是南方人,本就不適應北方夏天過熱、冬天過冷的天氣,今年不知為何又比往常更熱了些,直把她曬得頭昏腦脹,連著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少奶奶,您怎麼又沒吃東西了?」平日照料苗初蕊的小婢女茜兒看見桌上完整的飯菜,忍不住抱怨道。

  「有啊!我吃了。」苗初蕊趴在涼椅上,有氣無力地道。

  「哪有啊?明明就沒動過。」茜兒嗔道。

  這幾天天氣熱,大廚做的都是一些冷菜與涼拌菜,可那餐盤上的三菜一湯,卻是連動都沒動過。

  「我吃了西瓜。」苗初蕊指了指旁邊放水果的小碟。

  北關雖然天氣炎熱,但夏日卻盛產各式瓜果,只要將西瓜放入暗井一個晚上再撈起來,便是夏日最好的消暑良品。

  「哪有人吃西瓜就能活的?那怎麼能做數呢!」茜兒說著,揣了食盤到涼椅旁的小几一放,「多少吃兩口吧!您已經整整三天沒好好吃頓飯了。」

  苗初蕊的身材本就嬌小,這幾日食不下嚥又瘦了不少,茜兒看著苗初蕊那張益發小巧的臉蛋,不禁有些擔憂。

  「哎!茜兒,妳饒了我吧!我當真吃不下啊!」

  「不行!今天您最少要吃完一碟菜。」茜兒道。

  茜兒今年才十三歲,就已經比苗初蕊還要高上一些了,再加上苗初蕊平日對待她如同親妹妹般極為寵愛,導致茜兒對她一點也不怕,總是有什麼說什麼,不知情的人看到她們這般,還以為是姊姊在訓妹妹了呢!

  兩人討價還價了一番,最後才讓苗初蕊以半碟青菜、一盅湯成交。

  下午時天氣涼了些,苗初蕊的精神也好了點,她翻出針線想把給駱書丹縫的新鞋做完,可才縫沒幾針,就突然感到一陣噁心,只覺想吐。她衝到外邊花園,吐得天昏地暗,沒幾下就把中午吃的東西全吐了個精光。

  拿了些水漱洗過後,苗初蕊摸摸難受的胃,心想著,莫不是吃壞肚子了?卻又突然想到,她......月事多久沒來了?

  苗初蕊心下一凜,暗暗數了數日子,發覺自己的月事真的遲了。當下來不及細想,便一個人上街來到鎮上的醫館。

  她羞紅著臉說完後,大夫替她把了把脈,笑著道:「恭喜夫人,妳有身孕了。」

  「真......真的嗎?」苗初蕊喜出望外地道。

  「是真的。」大夫微笑著恭喜她,又道:「現在才懷上沒多久,不過一切都很正常,不用擔心。只是妳實在太瘦了點,我給妳開點開胃的藥吧!」

  「是,謝謝大夫。」苗初蕊羞澀地道,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駱書丹與駱夫人了。

  苗初蕊開開心心地拿了藥回家,她沒回自己房間,直接便去找駱書丹。

  到了駱書丹所住的院落,傭人告知,「少爺正與客人在書房開會,要不等會開完了,小的再去請少奶奶過來?」

  知道自己此刻若是離開了,駱書丹肯定不會讓人通知她,她搖搖頭,「不了,我在這兒等他。」

  駱書丹不知是在與誰開會,竟是連開了一個多時辰還沒開完。苗初蕊守在門口,就連晚飯時間到了,也不肯先離去。

  因為苗初蕊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駱書丹,竟也不覺得這樣枯等有什麼難受。

  就這樣兩個時辰過了,三個時辰過了......

  駱書丹的書房終於打開了,魚貫走出幾個男人,而為首的兩個男人之一正是駱書丹。

  「以後一切還多請駱兄提攜。」曹宗翰邊走邊道。

  「曹兄此言差矣,應是小弟要請曹兄多多提攜才是。」駱書丹雙手一拱地道,接著轉頭見到苗初蕊時,卻立即變了臉色。

  以往苗初蕊知道駱書丹不喜歡她,因此她也甚少主動來他所住的院落,更不用說是來書房,因此駱書丹見她出現在此,也是錯愕了一下。

  原本苗初蕊性情內向,見到外人,絕不會主動上前打擾,但今天她實在是太高興了,也顧不上別的,便主動上前喊道:「相公......」

  「住口!」駱書丹一眼狠狠瞪過來,臉上彷彿寫著「妳不是我的妻,別喊我相公」一般。

  苗初蕊被他瞪得渾身一顫,原本因為想告訴他自己懷孕一事而開心的小臉,一下子全垮了下來。

  駱書丹本人長得高大俊美,喜好往來的友人、歌姬等等也都是外表出眾之人,就連在身旁服侍的傭人,也盡挑些家丁、婢女中容貌出色的,像苗初蕊這樣容貌毫無半點過人之處的女人,若是被人知道他倆有關係,還不丟臉死了!駱書丹在心中不悅地想著。

  駱書丹不耐煩地問道:「妳來做什麼?」

  「我......我只是要告訴你......我......」苗初蕊不敢看他的目光,低著頭,低低的聲音把話說得破破碎碎,怎麼也說不順。

  駱書丹見她這副慘白著臉的小媳婦樣就討厭!

  人已經長得不好看了,又不懂打扮,還連句話都說不好,真是半點也不討人喜歡。駱書丹厭惡地想著。

  原本性情就不是挺好的駱書丹此時更是沒耐性了,脫口說道:「妳的事與我無關,以後別拿來煩我!有什麼事,妳去找我娘說去。」

  說罷,他長袖一擺,便與一眾商人走了,只剩苗初蕊站在原處拚命眨著眼,不讓眼淚落下來。

  苗初蕊性子溫婉,其實對於駱書丹的惡言惡語與處理他的那些女人很不擅長,雖然她老是提醒自己要有駱家女主人的樣子,不能在外人與下人面前丟臉,但實際面對起來卻總是極為難受。

  駱書丹的貼身傭僕們都跟駱書丹跟得久了,性情也有幾分肖似駱書丹,在經過苗初蕊身邊時,皆對她投以輕視的目光。

  眾人皆知駱家現在是駱書丹當家作主,雖然說駱書丹非常孝順將自己扶養長大的老夫人與駱夫人,對兩位夫人的話言聽計從,但老夫人在兩年前便已經走了,駱夫人的身子也時好時壞,近些年幾乎是不太管事了,接下來還能不能撐個三、五、十年都很難說,故此,眾僕傭們自然也都知道自己該討好誰才對。

  駱夫人還在呢!苗初蕊就已經失寵至此了,萬一哪天駱夫人突然百年了,苗初蕊的下場可想而知。

  眾人走後,苗初蕊獨自撫著小腹,一行清淚沿著她慘白的小臉順流而下。

  孩子,你爹說咱們不關他的事。苗初蕊傷心地想著。

  晚上,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苗初蕊原本已打算回籬園,走到一半才又想到,雖然駱書丹不想要這個孩子,但駱夫人肯定還是會喜歡這孩子的,因此便轉了方向,往駱夫人的住處前去。

  可走到一半,又想到現下時間已晚,駱夫人應該已經睡下,便又想往回走時,就聽見駱夫人的貼身侍女秀禾道:「少奶奶,您怎麼在這兒?正巧,夫人有事請您過去呢!」

  「夫人請我過去?」苗初蕊聞言一愣。

  駱夫人這些年吃齋念佛,已經不管事了,平日作息正常,從來也沒熬夜過,怎麼到了這時還沒睡著呢?苗初蕊奇怪的想著。

  「是啊!請少奶奶跟小的走吧!」秀禾盈盈一福道。

  兩人來到了駱夫人的居處長青閣前,苗初蕊意外地聽見一串笑聲。駱夫人喜靜,長年茹素念佛,因此長青閣裡總是充滿檀香焚燒的香氣與駱夫人的誦經聲,像這樣爽朗的笑聲卻是極為少見的。

  秀禾讓人幫忙通報之後,苗初蕊便進了長青閣。

  「夫人。」苗初蕊盈盈一福道。

  長青閣的大廳上,駱夫人與一名身穿大紅華服的中年大嬸坐在中間的圓桌後,桌上零零散散地放了許多軸畫。

  「蕊兒,妳來得正好,過來這兒坐。」駱夫人拍拍身旁的座位。

  「是。」苗初蕊應了一聲,來到圓桌旁坐下。

  「蕊兒,有件事老身想想還是讓妳早些知道好。」駱夫人慈愛地看著她,「妳也曉得我年紀大了,實在等不了多少年,而妳進門幾年了,也都沒消沒息的,我實在怕等不到看孫子的臉了,所以我想......也許給丹兒納幾房妾室,一方面了我一樁心願,一方面妳的壓力也才不會那麼大。」

  苗初蕊聞言,臉上的表情微微僵住。

  「是啊!是啊!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駱家家大業大,孩子也該多幾個兄弟彼此相助才是。」見苗初蕊神色異常,拿著一大堆各家閨女圖來給駱夫人挑選的趙媒婆也在一旁幫腔道。

  「妳知道的,駱家三代單傳,丹兒的父親與祖父又都走得早,所以我一直希望接下來這一代駱家能多多開枝散葉。」駱夫人又道。

  說不出心中是怎樣的五味雜陳,苗初蕊強撐起一抹笑容,耳邊只聽見自己的聲音道:「應該的。」

  其實苗初蕊也不是不知道駱書丹討厭她的事實,更別說是兩個月前那場近乎強迫的擁抱之後了,但是一想到與自己過一生的丈夫就要納妾......

  苗初蕊心頭一陣難受,又酸又苦的說不出話來,也聽不見趙媒婆在一旁讚她大方、明事理云云。

  想來,駱書丹在知道她懷了身孕之後,應該更會覺得自己的「任務」已經結束,將來肯定是不會再碰她一下吧!苗初蕊在心裡思量著。

  現在既然駱夫人希望他能多多開枝散葉,孝順的他就一定會照著駱夫人的話做,而既然他已經不會再碰她了,那麼納妾就是必然要做的事。

  苗初蕊心裡想著,然後往桌上的畫像望過去。果然張張都是美人圖,光看著畫,就不難想像正主兒們是多麼的美麗......

  苗初蕊想著,駱書丹高大俊美,與嬌小的她站在一起本就不配,再看看桌上的那些美人兒,不論哪個站在他身旁,都比她合適,當下心也涼了。

  果然......山雞哪能配鳳凰!

  一直以來,駱書丹對苗初蕊總是不假辭色,苗初蕊總是告訴自己,她是老夫人指給他的,她是他的妻子,可此刻她所相信的一切,卻彷彿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老夫人當年把她指給他,多半也只是想給她的後半生尋個保障,並不是真要她做他的妻吧!這些年來,她所聽過的閒言碎語,一下子全往她腦子裡直撲而來,瞬間將她淹沒。

  原來,這些年都是她誤會了嗎......

  「妳真是懂事。」沒發覺到苗初蕊的異狀,駱夫人只慈愛地撫撫苗初蕊耳旁的髮絲,「我也不懂為何丹兒就是不懂妳的好,但是妳放心,我一定會叫他好好待妳,就是將來我不在了,也不能有半點虧待妳。」

  苗初蕊已經聽不進別的話,只木然一福身,「蕊兒謝謝夫人厚待。」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苗初蕊只覺腦子昏昏沉沉,也沒聽仔細,便借口晚了,然後向駱夫人與趙媒婆道別。

  獨自走在回籬園的路上,苗初蕊抬頭仰望滿天星空,竟覺天地茫茫,卻似無她一絲容身之處。

  ******

  話說盛輝皇朝雖然強盛,可邊關仍不時有些戰事發生。這幾年關外蠻族時常騷擾盛輝皇朝,雖然戰情不會對盛輝皇朝產生多大危害,但也搞得邊關的人個個人心不安。

  這些年,駱書丹為了要讓母親有更安穩的生活,便開始準備要舉家南遷,誰知關外蠻族就突然大舉進攻了過來。

  蠻族此舉令盛輝皇朝上下深感錯愕。駱書丹托人打聽過,說是這場戰事必有內情,可就沒人能說個明白。

  不過對他們這些平民而言,有沒有內情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向來只有自家人的安危而已。

  為了這場戰役,駱書丹決定提早將家族南遷兩個省,到官州去定居。因戰事來得突然,駱夫人要給駱書丹納妾的事便也暫且擱置了下來。

  南遷之事著實突然,一切只能從簡。駱家家業龐大,臨時調派的車馬不足,故此便只有駱夫人與駱書丹兩人一人乘馬,一人坐轎,其餘的人這一路上皆只能徒步而行。

  或許是因為走得慌忙沒人注意到,但更可能是駱夫人要給駱書丹納妾一事走了風聲,眾人見苗初蕊近來愈發失勢,竟沒人給苗初蕊備轎。

  苗初蕊知道駱書丹近來又忙又亂,便也不說什麼,默默收拾了一些自己貼身細軟跟在隊伍後方。

  苗初蕊的身孕已滿三個月了,但可能是因她近來食慾不佳,又或者是尚是第一胎的關係,此時的腹部倒還看不出情況。只是連日的勞累,加上鬱悶的心情影響,她竟是什麼東西也吃不下,沒幾天便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上個月初得知自己懷孕之時,苗初蕊沒能將話說出口。緊接著戰事爆發,人人都為了搬遷之事忙得不可開交,連茜兒都被調到了別處幫忙,苗初蕊便愈發說不出口了,是以如今竟還無人得知她懷了身孕。

  苗初蕊原本走在人群之中,可每步都踩得虛虛浮浮,不知不覺便有些掉了隊,回過神來,發覺眾人都已過了吊橋,她心裡一急,便跑了起來。

  剛下過大雨,吊橋又濕又滑,突然一陣大風吹來,她被晃得眼花,還來不及捉橋繩穩住自己,腳下一個踏不穩,便落入了河水之中。

  幾個傭人聽到尖叫回頭,見狀都大吃一驚,心想,這個苗初蕊雖不受駱書丹寵愛,可冷落著是一回事,死了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駱夫人絕不會不管不顧,到時候怪罪下來,還是他們這些下人倒霉多一些。

  但是一想到駱書丹對苗初蕊的態度,便又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捨身去救人,只想著不要到時吃力不討好就糟了。

  其實除了幾個勢利眼的僕人之外,大部分的僕傭還是很喜歡苗初蕊這個夫人的,只因眾人皆知駱書丹待苗初蕊的態度冷淡,因此會怕萬一人找回來了,沒有獎賞不說還要遭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幾個人互看了幾眼,一時間竟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有一人總算有良心,要同伴先去救人再說。

  有人落水,這事怎麼說也不能算小,更何況今天落水的還是在駱家身份特殊的苗初蕊。

  潮叔聽了經過,驚得臉色一變,趕緊衝到隊伍前方找駱書丹報告。

  「少爺,少爺,大事不好了!」潮叔衝到了駱書丹所乘的馬旁。

  駱書丹讓其它人先走,策馬與潮叔來到一旁問道:「怎麼了?」

  潮叔將苗初蕊落水一事稟明瞭駱書丹,卻沒想到駱書丹竟只覺心裡一陣輕鬆,想到一來再也不用見到苗初蕊哭哭啼啼的臉,二來是她自己落水,母親再怎麼責怪也是有限,心中竟有些快意。

  可想歸這麼想,胸口卻又有些悶悶的,像是哪裡出了錯......

  駱書丹想了想,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想說那是因為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卻什麼也沒做,母親肯定要怪他了,便道:「隊伍不用停,派幾個人沿著河邊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潮叔聽了大驚失色,沒有想到駱書丹竟然沒有將隊伍停下,全力尋找苗初蕊,不禁問道:「這......這樣好嗎?」

  「是了,還要通知官府才行。」駱書丹想了想又道:「那就再派個人到官府,請人幫忙協尋吧!」

  潮叔聽了,當下心灰意冷。

  要知道落入河中,若不在第一時間搶救的話,多半都是救不回來的,更不用說報了官府後請官府協尋了,通常這種情況不是只帶回具屍體,就是連屍體也找不著,可看駱書丹一副心意已定的模樣,潮叔卻也難以再開口說什麼,只是暗中心涼。

  話說人命關天,苗初蕊對駱書丹的心意,自小看著兩人長大的潮叔是再清楚不過了,苗初蕊不過是容貌不合駱書丹的意就受到如此對待,當下更是不勝欷吁。

  「是,老奴這就讓人去辦。」潮叔應聲離去。

第三章

  「趙三,怎麼了?」小道上,一名身穿白色儒服,背上背著個藥箱的男子,向身旁突然一頓的高大男人問道。

  「公子,河上......好像有個人影。」穿著一身灰藍色武人勁裝,個頭極為高大的趙三答道。

  任仲探了探頭,只覺不遠處的河流一片水光,卻是什麼也沒看見,但又想趙三武功極高又不會對自己撒謊,便道:「帶上來。」

  「是。」趙三應了一聲,立即運起輕功,如飛鷹撲兔快速往河上奔去。

  趙三身形龐大,但動作卻極為敏捷,他運足輕功順著河岸狂奔而下,不一會便追上了在河中載浮載沉的人影。

  剛才從小道上衝過來的同時,趙三就順手折了三枝樹枝捏在手中,現在看準了目標,他手一甩三枝樹枝便呈一直線落在水面上,中間那枝還正巧落在苗初蕊的身旁。

  趙三深吸一口氣,腳下輕功一運,踏踏踏三下便踩著樹枝過了河,也順手撈起了落河的苗初蕊。

  接著趙三又以相同的方式踏踏踏,又從河對岸飛了回來,趙三這一個來回約莫只花了一盞茶不到的時間。

  「公子,人帶回來了。」趙三將渾身濕透的苗初蕊放在地上。

  任仲走了過來,伸手按了按苗初蕊的手腕,臉上神色微變。

  趙三知道自家公子醫術卓絕,能讓他皺眉的絕非小事,便問:「怎麼了?」同時伸手按了按苗初蕊另一隻手上的脈門。

  趙三隻覺指下的脈門,像是半點也探不到,不禁歎了聲,「唉!死了。」

  「還沒呢!」任仲放下背上的藥箱,「你將她放平了,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我先幫她上幾針。」

  趙三聞言立即照辦,渾厚內勁源源不斷地流入苗初蕊體內。

  任仲翻開衣袖,但見他手腕上圈了一圈皮套,套裡一組針具十分齊全。他抽了幾針,出手快如閃電,轉瞬便下好了四、五針。

  趙三有時候覺得奇怪,怎麼他家公子明明沒學過武,但這出手扎針的速度卻快得連他有時候看都不是很清楚呢?

  任仲扎完了針,又去把苗初蕊的脈,接著又從藥箱中掏了幾顆藥丸用酒化開,餵苗初蕊服下,直弄了大半個時辰,才將她一條小命暫時留了下來。

  「公子,接下來怎麼辦?」連輸了大半個時辰的內力給苗初蕊,趙三倒也臉不紅氣不喘,可見功力之高深。

  「先帶她到前面的小鎮上安置吧!我想她的家人應該過沒多久就會尋來了。」任仲道。

  一名懷孕三個月的小娘子落水,任是哪一家的相公都會拚死命地追上來吧!任仲心想。

  「是。」趙三應了一聲,打橫抱起苗初蕊跟著任仲走。

  那日,苗初蕊落水的事被刻意地瞞起來,直到三日後,一行人來到駱家的一處別院暫時安置好,駱夫人問起,才知道苗初蕊早在三日前落水了,當下又驚又怒,便讓人把駱書丹叫到面前來。

  「人呢!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這麼落水了?你怎麼看的?」駱夫人已經十年來沒發過脾氣了,這次發起脾氣來,竟是誰也不敢去勸。

  駱書丹跪在堂前,心裡早把苗初蕊咒罵了幾千幾百遍。

  自從他爹在他十八歲那年過世之後,他就掌管了駱家,平日威風極了,今日竟被像個孩童般責罵。

  除此之外,他可是自十歲之後就沒被罰過跪的,這次居然還是向來疼他的娘親罰他跪,教他怎麼不氣苗初蕊!

  「娘,她要落水怪不得了誰?我們這一行少說也有百人之列,大都也沒坐轎子,怎麼就她一個人落水?」駱書丹辯解道。

  「你還敢說,她是你奶奶指給你的,你卻從沒好好待過她,你以為我都不知道嗎?」駱夫人生氣地罵道。

  「娘,你也知道她是奶奶指給我的,就該知道她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駱書丹一聽他娘這麼說,怒氣又更盛了。

  奶奶指給他的!難道就憑這一句話就要困他一輩子嗎?他氣呼呼地想著。

  他知道爺爺、爹爹都死得早,奶奶與娘兩個女人要守住家業將他拉拔長大不容易,他也一直想要順著兩位老人家的意思,但要他一輩子面對一個他不愛的女人,教他情何以堪?

  駱書丹想著,只覺自己被迫跟苗初蕊這樣的醜女在一起,當真是委屈了自己,當下也不管不顧地把話全說了出來。

  「你......你當真要氣死我!」向來好脾氣的駱夫人氣到拿枴杖狠狠抽了駱書丹幾下,「當年蕊兒的爺爺跟你爺爺赤手空拳打天下,那可是過命的交情!咱駱家現在的家業可有一半都該歸他的!後來蕊兒她爺爺死時唯一的遺言就是不要任何產業,只要我們好好照顧蕊兒一世。」

  「我跟你奶奶商量過,是要讓蕊兒以咱們駱家的義女身份嫁出去?還是讓她跟你好?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放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顧著才安心,這才把她許給了你。」

  「其實我們都知道你喜歡漂亮的。蕊兒那娃兒雖不頂漂亮,但她性子幾好,總以為你有一天也能懂。之後你不懂也就罷了,我就想著再給你討一房你會喜歡的妾,而蕊兒也肯讓你納妾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駱夫人哭得老淚縱橫。

  「我與你奶奶總覺得別插手你們倆的事,總有一天,你一定知道這娃兒的好,可是你看看你!」駱夫人說著,又忍不住揮了幾杖,「 早知道讓她嫁出去也少受些苦,更不會落得現在生死不明的下場。」

  這些年駱夫人雖然不管事了,但畢竟是自己家裡,這些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還是多少知道的。

  其實駱書丹與苗初蕊成親才沒多久,駱老夫人與駱夫人就覺得兩人有異,商量過後,駱老婦人便交代駱夫人,如果過個兩、三年,駱書丹還是不愛苗初蕊,就給他納個他會喜歡的美妾回來,只求苗初蕊能保有駱家正牌少奶奶的位置,只求兩人能相安無事,也確保苗初蕊一生衣食無憂便罷,哪知會變成今日這樣!

  駱夫人傷心地想著,早知如此,當初讓苗初蕊嫁出去便好了,總不會落得今天這樣,連一生衣食無憂都辦不到,還落得生死不明。

  「娘,您如果覺得打死我會讓您好受一些的話,那您就打吧!但是我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了!」駱書丹哪曾被這樣打過?此刻他也不管不顧,話說得極為難聽,「我就是討厭她那張臉!好像我欠了她多少、負她多少似的,我就是討厭她醜,光看到她那張臉,我就疼她疼不下心,娘,您別想要我對著她那張臉一輩子,我就是見她一眼都討厭!」

  「你......你你你......」駱夫人捂著胸口,你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駱夫人知道她這個兒子有些以貌取人,可從來沒想到他以貌取人的情況竟是如此嚴重,當下氣得一口氣喘不上來,指著兒子臉龐的手指不斷顫抖。

  駱書丹見狀也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緊張地衝上前去扶住駱夫人,朝房外的傭人大喊,「去請大夫!快來人去請大夫!」

  ******

  苗初蕊昏迷了整整四天才醒來,她躺在床上,滿腦子迷迷糊糊的,過了許久才想起自己落水的事。

  那現在......是誰救了她嗎?

  她左右看看,是間簡單乾淨的房間,像是客棧之類的地方。她掙扎著想要爬起,卻感到全身疼痛無力,竟是連手都抬不起來。

  「誰......」一開口,沙啞的聲音讓苗初蕊自己都嚇了一跳。

  「姑娘,妳醒了?」正好任仲端著藥推門走過來,他將藥放在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床邊,「先喝點水潤潤喉。」

  苗初蕊喝了點水之後才道:「這裡是哪裡?您是?」

  「在下任仲,乃是一名行腳大夫,日前與家丁路過河邊,見姑娘落水,便將姑娘救了起來。」任仲斯文有禮,雖然看上去年輕了些,但模樣的確很像個讓人信賴的大夫。

  「多謝公子相救。」苗初蕊道。

  「此乃醫者本份,不必客氣。還沒請教姑娘芳名?」任仲問道。

  苗初蕊開口要說,頓了頓後,才虛弱地問道:「我家相......我是說,這段日子有人來尋我了嗎?」

  「可能還沒尋來吧!」任仲微笑地安撫道。

  這幾天,他讓趙三到處打聽有誰家中落了個懷孕的小媳婦,確實沒半點消息,因此早也猜到這姑娘的身世必有隱情。

  見苗初蕊咬著下唇不說話,任仲又問:「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家住哪裡?也好方便在下助姑娘尋親。」

  苗初蕊想了又想,咬著發白的唇瓣,「小女子......無依無靠,無家可歸......」

  若不算腹中胎兒,她在這世上的血親的確都早已亡故。

  她自幼在駱家長大,後又嫁給了駱書丹,早已將駱家當成自己的家,原以為可以將駱家當成自己一生的歸宿,但現在看來竟不過是笑話一場。

  苗初蕊抹了抹眼旁的淚,心想著,駱書丹待她的態度夠清楚了,依駱家的財力物力,即使在外地要找一個人,也不是多難的一件事,可他確連找都沒好好找過,想必是希望她這一生都別回去了。

  身為一個人做到她這樣,真是什麼尊嚴都沒有了,就是再回去,想必也不會有好下場吧!

  苗初蕊想了想,才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小女子謝過公子再造之恩,若公子不嫌棄,還請公子賜小女子一個新名字吧!」

  「好個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任仲了然一笑,走到一旁的藥箱拿了個東西來到苗初蕊身旁。

  「這味藥材的名字叫「獨活」,望姑娘此後一生自己便是自己的依靠了。」任仲說著,在苗初蕊手裡塞了塊小小的藥片。

  苗初蕊看著那塊藥片,眼角含淚地道:「小女子謝過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只有來生......」

  「且慢。」任仲手一抬,「在下另有一事想告訴姑娘。」

  「小女子洗耳恭聽。」苗初蕊道。

  「姑娘,妳受傷甚重,這幾日好幾次在下都以為妳可能就要挺不過來了,沒想到姑娘皆堅強地度過,令在下十分佩服。」任仲說著身子一揖,「由姑娘這幾日情況來看,在下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為母則強吧!只是......」任仲說著,猶豫了會。

  接下來他要說的,絕不是任何一個准母親願意聽到的話。

  「公子請說。」

  「姑娘妳全身筋骨,甚至臟器受損,特別是妳的骨盆碎裂骨折,如今姑娘腹中胎兒尚小,來日胎兒長全了,對妳母子皆有很大的風險。」任仲道。

  其實在為苗初蕊診治之後,任仲便一直嘖嘖稱奇。

  本依苗初蕊的傷勢之重,能救活回來便已是極難之事,更不要說她骨盆碎裂,早該是保不住胎兒才對,只是沒想到她腹中的胎象雖不穩定,可此刻胎兒卻仍緊緊依附著母體,努力求生。也不知是母親的執念太重,還是這孩子生命力異常旺盛?

  「公子的意思是?」

  「姑娘,妳懷著這孩子,母子均安的機率很低,大約六、七個月大時,胎兒便會壓迫妳的骨盆,十分危險!況且......今後姑娘獨自生活,帶著個孩子也多有不便,所以是否......」任仲斟酌著用詞。

  「不!」知道任仲的意思,苗初蕊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

  也許除了自己之外,沒有另一個人為她腹中孩子的誕生感到歡喜,但自從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之後,這孩子早已經成為她活下去的最後一絲依戀。

  「我決不放棄這個孩子。」苗初蕊堅定地道。

  「姑娘......」任仲還想再勸。

  任仲不是無情之人,這些年來也看多了婦人對子女的執念,但身為醫者,他仍是以安全性為第一考量。

  「公子......這孩子已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與其要我放棄他,自己活下去,我寧願跟這孩子一起走。」苗初蕊眼眶含淚地道。

  見苗初蕊如此堅持,任仲最後也只能幽幽一歎,「唉!妳又是何苦呢?」

  知道任仲是放棄說服她放棄孩子了,她感激地道:「小女子在此謝過公子。若真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也是我們母子福薄,絕不是公子的錯......」

  任仲打了個手勢讓苗初蕊不要再說下去,只道:「我知道了。這段時間便由在下來照顧姑娘吧!雖然在下的醫術與尊師相較仍然淺薄,但比起一般民間大夫,應當是不差的。在下必定極力保全姑娘與妳孩子的安全。」

  苗初蕊從沒見過這樣無故對她好的人,又想起駱書丹的冷漠,淚水不禁又滑了下來。

  今日竟是一個陌生人都待她好過於他!這個事實讓她一陣心酸。整整三年的婚姻,如今回頭,竟覺如同一場笑話。

  知道自己此刻無依無靠,若是沒有人照料,定然保不住腹中胎兒,苗初蕊只好道:「小女子承蒙公子救命之恩,本已勞煩公子諸多,不該再給公子添麻煩,無奈此時無依無靠,卻又捨不下孩兒性命,只好再厚顏接受公子照顧,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來世定然......」

  「姑娘,快別這麼說。」任仲向來不愛來世回報這種誓言,趕緊打斷了苗初蕊的話,「妳我相遇即是有緣,在下助人也從不是為了要求回報,這話以後休說。接下來姑娘只稍放寬心休養便好,一切事,在下必會處理。」

  任仲說完,給苗初蕊蓋好被子,吩咐她好好休養後,便又端著剛剛放在桌上那碗打胎藥離去。

  苗初蕊腹中胎兒已有三個月大,若要打掉的話已是極限。這幾天任仲見苗初蕊總是昏迷不醒,知道這樣下去,肯定母子一個也活不了,故而打算先斬後奏!卻沒想到苗初蕊卻像是感受到腹中胎兒面臨危險,竟在此時突然醒過來。

  若是苗初蕊再晚一刻醒來,一切大概就無法挽回了吧!任仲邊想著。也許這樣的機緣,更是注定這孩子必須留下來!而自己既然已經幫了一把,乾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吧!

  ******

  家業南遷至官州之後,駱夫人為了苗初蕊落水失蹤一事而傷心病倒,同時因家中少了苗初蕊打理,內外一切都需駱書丹事事親力親為,故而這陣子的忙亂比起駱宛行突然身故時有過之而無不及。駱書丹因為過於忙碌,也只好將原本納妾一事一延再延。

  苗初蕊在的時候,駱書丹並沒有發現,直至此刻才知原來苗初蕊竟為他們駱家付出甚多。

  原來,早在他未曾發覺之際,她就已經為了成為他的妻、他駱家的媳婦,而暗中做了那麼多事了嗎?

  看著原本都是由苗初蕊掌管的家中賬本,駱書丹有些失神地想著。

  手中的賬本條理清晰,每筆帳記列清楚,有時款項的旁邊會用繩頭小楷寫上短短幾句備註。然而不論是賬目本身便還是小字備註,其字跡皆是端正秀美,流暢優雅。

  原來她寫了一手好字嗎?望著賬本,駱書丹不禁想道。

  駱書丹雖稱不上鎮日流連花叢,但亦是情場老手,有些青樓女子並非只單純以色待人,而是以其他才華彰顯自身價值。駱書丹就曾遇過一名青樓花魁以書畫雙全而聞名,也見識過她筆下一手好字,但如今對照其手中賬冊,卻只覺兩種風情相異,竟難分高下!

  還記得那日他與一眾人等到青樓玩樂,眾人輪著吟詩、行酒令等風雅遊戲,請了那青樓花魁提筆作記。

  那天駱書丹喝得多,那花魁花名叫什麼已經記不得了,也記不太清她的容貌,但酒醒後,懷裡繡帕上那一手好字,卻強烈地吸引著他再度造訪美人。

  如果他是先見過她這一手好字,那他也會想見她嗎?望著手中賬本,駱書丹乍然想到。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今日不說她的容貌不是他所喜愛的類型,就算她其貌醜惡,他待她也不至如此......好歹,當個紅粉知己已是絕對可以的。

  想到這裡,駱書丹心中不禁五味雜陳。

  一開始吸引他目光的,是她的字!可後來便不只這些了。

  南方濕熱,天氣與北方住起來大不相同,駱書丹只好讓人請了裁縫的師傅過來,將一家上下所有人的衣物鞋襪全部重做。

  穿著名師裁縫的新衣,駱書丹只覺怎樣都不舒坦,後來方知原來他以往的衣物用品,全是苗初蕊親手縫製。

  當時駱書丹還想著,不過就是件衣服,穿久就慣了,而沒有多加注意,可這衣服穿不舒坦容易習慣,鞋子穿不舒坦可就是件大事。

  不得已之下,駱書丹只好拿著苗初蕊縫製的舊鞋,讓鞋匠照著縫製。事後,鞋匠不斷誇苗初蕊手工細微,切縫完美,更貼心的是,她還在容易摩擦的部位加了襯裡,又在腳弓處縫了軟墊,使得穿上它的人再怎麼長時間穿戴也都舒適,甚至連長時間站立時也能減少疲勞感云云。

  這樣的衣鞋,駱書丹不知穿了多久,卻直到這時才曉得原來自己長久穿在身上的一針一線,全都是苗初蕊的心意。

  如果一切只有如此,駱書丹心中的愧欠或許還不會那麼深,然而事情又並非僅此而已。

  隔了兩個月,駱書丹發現自己平素熬夜時喜愛吃的幾道點心已經許久不曾吃到了,看著碟中由當地最大酒樓買回來的鬆糕,駱書丹眉頭微皺。

  當地最大酒樓「溢香軒」賣的鬆糕幾乎可以說是官州特產,還有傳言說來到官州沒吃過溢香軒的鬆糕,就等於沒來過官州!還是連皇宮貴族甚至是皇帝老爺嘗過都讚不絕口的美食!

  可再多的讚美,也改變不了它不對駱書丹胃口的事實。

  溢香軒的鬆糕香甜順口,甜而不膩,一口咬下去軟軟糯糯的香甜口感立即溢滿口腔。駱書丹可以理解它有名的理由,但一地有一地的喜好,而顯然的,這南方點心並沒有很得駱書丹心意。

  強壓著丟臉的感覺將服侍的婢女叫來,讓她去問大廚為何不做以前給他當消夜的那些點心?待婢女回來,他才知以往他愛吃的幾道消夜,不論鹹甜,幾乎都是苗初蕊做的,特別是他特別愛吃的八寶糕、龍鳳球、五香卷餅等等,還是苗初蕊配合他的口味研發,只有她才會做的菜色。

  時間過得愈久,他才知道原來她對自己竟是如此細心體貼!原來早在不知不覺間,她就已經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駱書丹想,不禁有些感慨。

  苗初蕊落水至今轉眼已過數月,他也已經天昏地暗的忙了數月,好不容易才能鬆口氣的同時,腦中亦出現了許多以往不曾出現過的想法。

  那天苗初蕊落水,他還暗中竊喜終於能夠擺脫她了,可今日回想起來,才覺未免過於冷酷!

  即使討厭她的容貌,即使厭惡她以自己正妻自居,但好歹她是他的女人這一點不會改變。

  因為他的冷落,派去尋他的人想必不會怎麼盡力,當地官府怎麼熟識地勢,要在河中撈個人也說不上容易,都已經過了那麼久,那人想必回到自己身旁了吧?

  此刻又想起同一件事,駱書丹的心裡已無快意,反而隱約感覺像有什麼紮著自己心口。

  其實當初不該這樣對待她的,如果一開始跟她說明白,將她打點安置妥當,兩人相敬如賓,互不干涉地度過一生也是可以的。

  說到了底,終究還是自己虧欠了她!

  駱書丹感歎一聲。

  即使今天她不曾為他付出如此之多,他也不該苛待她的。如果還能重新來過,他雖然無法喜愛她的容貌,但他願意善待她,只是......

  如今說這些也都太遲了。

第四章

  確定苗初蕊決心要將孩子生下來之後,任仲便在城中租了間有三間房間的小院,前間大廳作為任仲行醫之所,後間作為三人居住之地,一行便在這裡住了下來。

  這日尚早,醫館還未開門,任仲盯著手中藥單,微皺著眉,不斷修修改改。

  其實依苗初蕊的情況,任仲本該勸她將腹中胎兒拿掉的,但依她目前的心理狀況來看,若是失去了胎兒,八成也活不成了,便只好盡力完成她的願望,同時還要想方設法保住她母子兩人,否則被留下來的孩子未免也太可憐了。

  在確定苗初蕊不願放棄胎兒之後,任仲便放出飛鷹向師父求救,算算時間,這幾日也該有回應。任仲暗自盤算著,自己師父醫術高超,不知......

  任仲正自想著,趙三手裡抱著只黑白交雜的巨大海東青衝了進來。

  「公子、公子,阿海回來啦!」趙三抱著只較一般體形大了一號不止的海東青邊跑邊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太激動了,捏得海東青發痛,只見海東青不斷用鳥喙敲打趙三的手,像是在喊「放開放開放開」。

  任仲歎了一聲接過海東青,讓它站在桌上,輕輕摸了摸它,這才從它的爪下取下一個小竹筒。

  竹筒打開,裡面是一株乾燥了的植物與一張信紙,任仲打開信紙一看,只見師父罵他竟然將海東青當信鴿用,除此之外,也就沒別的交代。

  任仲看看手中信紙與藥草,暗歎了聲,「果然只能如此了嗎?」便交代趙三給阿海餵些肉,自己則拿著那株藥草離去。

  任仲先到廚房弄了壺熱開水,拎著那壺水來到苗初蕊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請進。」

  「姑娘,今日感覺如何?」任仲入門時,苗初蕊正在縫嬰孩用的小兜。

  「好多了,多謝公子關心。」苗初蕊道。

  前兩日,苗初蕊下身出了點血,任仲給她配了安胎藥,要她這幾日都盡量待在床上休息。

  其實任仲一看便知苗初蕊在說謊,苗初蕊此刻的臉色絕稱不上好,只見她的笑中透著一股虛弱與慘白。

  他拉了張椅子坐到苗初蕊床旁,將自己向師父求救一事與她說了。

  任仲的師父是一名隱居高人,住在一處名為神隱峰的高山上,這座高山有許多特產的藥草,其中有種藥草名為「紫魁花」,又名子母草,可說是任仲可以找到最強力的安胎藥。

  只是紫魁花雖有強力安胎作用,但對母親傷害極大,他其實並不推薦使用,以往也不曾用過,只是此次情況著實特殊......

  「我要用。」苗初蕊立刻道。

  即使不用任仲說,她也知道腹中胎兒情況危險,如今這孩子已是她活下去的最後一絲力量,不論再怎麼危險,她也想要試。

  「姑娘,妳要知道這藥......」任仲知道苗初蕊為保胎兒平安,是怎麼也願意的,可還是得將這紫魁花的副作用解說清楚。

  苗初蕊聽完後,撫了撫已經略微突出的腹部,仍是道:「即使如此,獨活還是願意一試。」

  「我知道了。」任仲說著,伸手入袖拿出一株紫魁花,以手捻成粉狀,投到那壺熱水之中搖了搖,倒了一杯遞給苗初蕊,「接下來妳只要覺得腹中不舒服,就喝一杯。」

  紫魁花藥力極強,毒性也極強,如果喝完整壺,還留不住孩子,那八成連苗初蕊也留不住了。

  苗初蕊接過來後說了句,「獨活謝謝公子。」便將杯中的藥草一口喝盡。

  「妳多休息,我晚上再送飯過來。」任仲道。

  「謝謝公子。」

  ******

  駱家來到官州定居,至今也過了半年,家中大小事也幾乎都上了軌道。

  這日,駱書丹剛由門外回來,臉上神色卻是極為陰黑,一眾下人見了都忍不住躲得遠遠的。

  駱家在北方從事的是皮草的生意,自從決定南遷之後,便決心投入織造業,如今在官州也算是擁有一間不小的紡織廠。

  如今駱家雖然南遷,但在北方皮草產地還是很有勢力,這方面的貨源不會斷絕,唯獨蠶絲的原料來源尚不是很穩定。

  駱書丹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特地親自跑了鄰縣的蠶絲產地一趟,總算是將這件事解決了,這才剛鬆下一口氣,沒幾日便傳回壞消息,說是鄰縣發生了蠶只傳染病,蠶源一夜間死了大半。

  駱書丹趕緊又跑了幾處蠶絲產處,可上好的蠶絲都已經被人訂走,能夠分給他的只有一些次等,甚至是次等不到的碎絲。

  要知道由整顆蠶繭抽出來,完整不斷的絲線,與碎絲所織出來的織品,其等級可以說是天差地遠!駱書丹早已跟人簽好合約要提供上好布匹數量,這下若是絲源不足,可就糟了。

  為了這件事,駱書丹只好花重金向一個名聲極差的絲源商購買蠶絲,因為只有他手上還有完整的上好絲線能供得上駱家的需求量。只是親自見過他,駱書丹才知道這人名聲為何會差。

  首先那絲商要求在青樓談事,這事本也沒什麼,以往駱書丹談生意時,也從來沒少上過這些風月之地,可這回駱書丹總算見識到人可以變態到什麼地步。

  以往駱書丹與人上青樓談事,一切都是極為風雅的,即便座中有人與樓裡姑娘看對了眼,彼此情投意合,那也是後話,可從沒當場上演活春宮!何況,就算自己色慾沖腦,至少沒必要逼著別人也一起......

  駱書丹絕不是什麼單純雛兒,可在青樓裡可以玩到如此肉慾下流噁心,他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到!

  強忍著噁心想吐的感覺將貨源訂下,駱書丹便讓人衝進來說其母身體不適,以此為借口逃了出來。

  駱書丹這一生從未曾如此狼狽過,也怪不得他面色鐵青。

  一回到家,駱書丹立即讓人準備了熱水沐浴,只是不論他怎麼洗,鼻尖似乎總是有股甜膩粉香纏繞不去,搞得他不斷反胃想吐。

  這時,秀禾突然來請駱書丹過去駱夫人那裡一趟,駱書丹想到這些日子他忙過了頭,的確已經數日沒回家,是該去向母親請個安才對,便道:「妳道了,你跟娘說,我馬上過去。」

  秀禾走後,駱書丹又查檢了一下,確定自己身上已經沒帶半點青樓女子的香氣後,這才來到駱夫人所居住的院落。

  「娘。」駱書丹微笑喊道。

  「丹兒。」駱夫人微微一笑。

  駱夫人因苗初蕊落水之事病過一場,近日身子雖然好些了,但頭上白髮卻多了不少。

  駱書丹見了母親,母親竟在短短半年內蒼老許多,愈發覺得自己為了一己之私害苗初蕊下落不明,害母親傷心難受,真是極為不該。

  「來這兒坐。」駱夫人拍拍旁邊的椅子。

  駱書丹坐在母親身旁,「娘這幾日可好?」

  「唉!」駱夫人輕輕一歎,「這幾日乏得緊,也不知還能有多少時日。」

  「別胡說!娘,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駱書丹急道。

  駱家的男人向來不管養孩子的事,因此駱書丹幾乎就是母親與祖母所養大的,故此,駱書丹對兩人極為親近孝順,如今祖母已逝,駱書丹最重視的人就是母親駱夫人了。

  「娘的情況如何娘自己知道,娘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還沒見咱們駱家有後,丹兒......蕊兒已經回不來了,娘再給你相門親事好嗎?」駱夫人問道。

  因為當時駱書丹曾對駱夫人表示過,他不愛老夫人指給他的苗初蕊,因此,駱夫人便想,這次挑選的對象要先問過駱書丹的意思。

  苗初蕊落水之後,她的名字就成了駱家的禁忌,今日聽母親提起她,駱書丹不覺心上一緊。此時,聽見母親要給自己討房新婦,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些不願。

  「娘,這事我們以後再談吧!」駱書丹道。

  之後,駱書丹一下推說事業未穩無心於此,一下說著苗初蕊失蹤也才半年,這時說這個也不妥當,花了一番工夫安撫母親。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院落,駱書丹不覺有些失神。

  今日即使母親不催,他也知道自己該給家裡留個一子半女了,可不知為何就是有些排拒。

  苗初蕊失蹤後的這段日子,他又成了人人眼中的金龜婿,不論是未婚的年輕女子還是家中有未出閣的閨女的人,見了他,眼底總有股說不出來的算計,總看得他背上發麻。

  在他的印象裡,苗初蕊似乎很少敢正眼看他,可在那極少數的,難得讓他有些記憶的目光裡,他感覺不到半點算計,只有羞怯與體貼。

  駱書丹也不知為何會在此時思念起苗初蕊這個人,只是隱隱之間,那股悔不當初的感覺又更深了些。

  ******

  時光匆匆,轉眼即逝。在任仲細心的調養之下,苗初蕊終於順利產下一子,母子均安。

  只是之前苗初蕊所服用的紫魁花雖是安胎聖品,卻帶有劇毒,是以生產完後,任仲又給她調養了兩個月,這才兩相告辭,各走東西。

  「姑娘,此後別過,姑娘珍重。」重新背上行囊,任仲向苗初蕊拜別道。

  「恩公,請恩公受我母子兩人一拜。」苗初蕊抱著懷裡的嬰孩,說著就朝任仲跪下。

  苗初蕊與任仲兩人非親非故,可他卻花了七、八個月的時間照顧她,對她分文不取不說,甚至還不求任何回報,她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蒙上天垂憐,得以遇見這般善人。

  「快別如此。」任仲伸手要扶,但苗初蕊卻堅持要拜,任仲也只有由著她下拜了。

  任仲在心中苦笑。其實他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只是原因難以向外人道也──雖然說這也是他的興趣就是。

  總而言之,他不認為自己是眾人眼中的活菩薩,他只是一個曾經發願助人的凡人而已,所以每當受助的人向他千恩萬謝時,他心中總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異樣。

  「公子大恩,獨活此後必定每日早晚三炷清香,向上天為公子祈福。」苗初蕊邊拜邊道。

  任仲臉上有些尷尬。

  他明明就還活著啊!不要每個人都來這招吧!

  苦笑著將人扶起,任仲道:「姑娘快快請起。姑娘心意,在下心領了,只是......之前向姑娘所提之事,姑娘不再考慮一下嗎?」

  任仲這麼一說,苗初蕊與趙三的臉一下子全燒了起來。

  日前任仲突然作主,替趙三向苗初蕊提親,把兩人都嚇壞了。

  就任仲的說法,這段日子趙三給苗初蕊輸內功,兩人說起來也算是有些肌膚之親,讓趙三給她負責也不是說不過去。

  再者,苗初蕊身中紫魁花之毒,需要長期的調養,若苗初蕊嫁給了趙三,三人同伴而行,有他為她配藥醫治,又有趙三輸內功給她,怎麼也好過她獨自帶著孩子生活。此外,三人一起行走天下,還可以順便尋找解毒的方法,正可謂一舉多得。

  「公子......」再次聽到這事,苗初蕊的臉還是忍不住又紅了起來。如果不是為保腹中胎兒性命,她怎麼會讓男人碰觸她的身子。

  雖然說這碰觸,不過是趙三的手隔著衣物貼在她背心罷了,但每次只要一回想起來,就讓她羞愧不已了。

  就是因為與趙三有不得已的親近,苗初蕊這才深深感覺到她對駱書丹真是死心眼。

  她竟是連給他之外的男人碰觸都覺得難受不已,又怎麼能嫁予他人呢!

  「此話......請公子以後休提了。」苗初蕊低著頭。

  任仲知她心意堅決,歎道:「一開始時我便說過,這紫魁花是帶毒的,此毒目前無解。雖不會有立即的生命之危,卻會不斷洩其本元......之前我都是讓趙三輸內功給姑娘,故而症狀未發作過,然而一旦發作之後......據前人說法,皆是痛苦得生不如死啊!」

  這件事任仲事前就已經跟她說過,然而為了孩子,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決定食用紫魁花。

  苗初蕊不過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女人,這件事她光聽著就忍不住害怕,但是......

  「小女子心意已決。」苗初蕊道。

  既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也只能取其一了!實在是因為她真的無法接受別的男人。

  「既然如此,在下也只能尊重姑娘。」任仲道:「祝姑娘好運。」

  「那個......」苗初蕊想了想,終究還是開口問道:「公子......能否再請教一事?」

  「如何?」

  「不知獨活......是否能見到孩子成年?」雖然此地習俗之中,男子滿十六歲便可算是成年,但苗初蕊心中仍是非常擔心。

  「這......」任仲面露難色。

  苗初蕊見狀便已知曉答案,便道:「獨活福薄命薄,已不敢奢望其他,然而還請公子將小女子的狀況誠實以告。」

  「在下原本就沒打算瞞妳。」任仲說著,然後交給她一個信封,信封裡面放了幾份藥單,只是藥單上的藥材價格不菲,不用想任仲也知道,她能照著做的機率並不大。

  苗初蕊此後無依無靠,他總得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姑娘,實不相瞞,妳身上多處舊傷,完全無法操勞,而且妳背上與骨盆傷得尤其嚴重,將來絕不可搬動重物或再次懷胎,否則將有性命之虞。除此之外,紫魁花會不斷洩其本元這個特性,更會讓姑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果姑娘可以一生不需工作,不需勞動,不需煩憂,天天用參藥靈芝補著,再有武功高強的高手日日輸內功,時時保持心情開朗,要活得與常人相去不遠也是有可能的。」任仲說著,自己也覺得很困難。

  「那若是......最壞呢?」苗初蕊抖著唇道。

  苗初蕊光聽著就覺得不可能了,這世上就連皇帝也沒有養尊處優到如此地步,更何況常人。

  「這......三、五年也許還成。」任仲說著,也頗覺不忍,但苗初蕊無依無靠的,還是不能瞞她。

  只是她倆孤兒寡母的,總得讓她早做準備才是。

  「再多就說不准了,什麼時候都可能說走就走。」

  「獨活知道了,謝謝公子。」苗初蕊說著,又朝任仲盈盈一拜。

  ******

  如果以前有人向駱書丹說,有一天他會被人逼婚逼得避之唯恐不及,那他一定會說那個人瘋了!

  如果以前有人向駱書丹說,有一天他會對與青樓女子尋歡作樂這件事愈來愈失去「性趣」,那他一定會笑到整個人打跌。

  如果以前有人向駱書丹說,有一天他會對苗初蕊念念不忘,那他一定會板著一張鐵青的臉道:「放屁!」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這三件事在今年全都齊了!

  距離苗初蕊落水失蹤至今,都已經快四年了,可駱書丹竟然沒有忘記她,反而愈來愈想念她!

  當年駱夫人想要給他找續絃一事,被他用家業繁忙推托了過去,而駱夫人也覺得雖然自己急欲抱孫,可讓他給苗初蕊守三年的喪也是應該,便不再催促他成親一事。

  可如今三年已過,駱書丹就是再成親,也不會被人說待苗初蕊無情之類的話,便又開始找了媒婆過來,三不五時的要他看閨女畫像。

  與這兩件事同時的,便是駱書丹對於尋花問柳這件事愈來愈沒了「性致」。

  一開始駱書丹還以為自己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可後來才發覺自己身體一切正常,真有需要的時候,還是能有所作為,只是現在沒有要上青樓才能談公事的對象時,他就不想與人約在青樓裡了。

  上個月,駱書丹被母親催婚催得怕了,便借口巡視家業跑了出來,如今家業全巡完了也不敢回家,只好想方設法拖時間。

  他左看右看,想到與自家產業有所往來的店家頗多,全都拜訪一輪的話,少說也要花上兩、三個月,便讓人把拜帖送了出去。

  這日,駱書丹來到了文州。

  文州此地物產貧瘠,但人民生活富裕,原因就在於文州有一項非常特別的特產──繡娘。

  文州這地方也不知怎麼著,農、林、漁、牧、礦什麼也不產,可這兒的姑娘就是比別處的心靈手巧,繡出來的東西就是比別處好,是以這地方雖不產布匹,卻是全盛輝皇朝最大的布品加工集散地。

  其中,有一間百年老字號的繡品店與駱家有所往來,名叫「千手堂」。

  「駱老弟,你總算來啦!」千手堂莊主李榮發豪爽地張開雙臂迎接駱書丹。

  「李老哥,許久不見。」駱書丹也同樣豪爽地拍拍李榮發。

  李榮發有著江南人士少見的豪爽,是以從三年前兩人相識以來,便覺得有些相見恨晚,後來甚至稱兄道弟起來了。

  兩人第一日吃過了洗塵宴,第二日遊山玩水,第三日李榮發熱情地帶著駱書丹參觀自己的繡坊。

  「駱老弟,你看,這邊這間倉庫是放原料的,是全文州最大的!那邊那間倉庫是準備要出貨的,也是全文州最大的!」李榮發自豪地道。

  「夠海派!不愧是李老哥。」駱書丹道。

  李榮發聞言驕傲地挺起了胸膛,對駱書丹道:「對了,駱老弟,老大哥帶你去看好東西。」

  「哦?是什麼好東西?」

  「你來就對了!這別人可看不到。」李榮發說著,帶著駱書丹往繡廠後間的二樓前去。

  「李老哥可要讓小弟好好開開眼界了。」駱書丹笑著跟著上了二樓。

第五章

  李榮髮帶著駱書丹進到一間房間,讓他稍坐一會,自己則到幾個內間拿了幾件木匣出來一一擺在桌上。

  他先揭開了其中一隻木匣,取出一件湖水翠綠的衣裳,「這件衣裳是要給宮裡的蕭貴人的。」

  皇帝老爺子的女人,那身份可不是一般大戶人家可比,駱書丹見那件衣裳果然精美無比,只是......

  「宮裡不是有自己有繡娘嗎?怎麼會到外面來訂衣服?」駱書丹覺得奇怪。

  「哎!小老弟,這你就不懂了。」李榮發歎道:「這宮裡啊!你要是受寵,派給你的東西就精細,相反的,你愈沒地位,送來的東西多半就只別人東挑東揀剩下的。是以,宮裡向我們訂製衣服的人可還真不少,再說,那宮裡的繡娘大半還不是從我們文州選進去的。」

  「老哥所言極是。」

  「我們不說那些婆娘家的事了!老弟,你快看這繡功多好啊!」李榮發自豪地道。

  「果真精緻無比,難怪文州繡品人稱天下一絕。」駱書丹讚歎道。

  「不只不只,接下來還有呢!」李榮發說著說著,又一一將其餘的箱子分別打開來介紹給駱書丹。

  駱書丹看著,一一點頭,心中卻不禁想著,其實苗初蕊的繡功比起這些頂尖繡娘,似乎也是一點也不差的呢!

  以往駱家尚未接觸繡造,是以,駱書丹未研究過繡功之類的東西,故他只知道自己身上衣飾精緻,卻從不知道到底有多精緻。

  這些年他長了見識,偶然間想起,將苗初蕊做給自己的衣服翻出來一看,才發覺上面的做工竟是如此精細。想了許久,這才想到苗初蕊似乎本來就是在文州出生的關係。

  發覺自己竟又想起了她,駱書丹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斯人已矣,這時想她又有何用?如今不論自己如何後悔,那嬌弱的人兒也不會回到自己身旁了。

  李榮發見他失神,喊了他一聲,「老弟,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駱書丹笑道。

  「老弟,你可別走神了,老哥接下來拿個好東西給你看。」李榮發說著,取出了最後一個木匣中的東西。那東西約莫就一個枕頭的大小,已經像書畫一樣裱框裱好了。

  「這是我旗下一個繡娘,因為思鄉情切而繡的風景圖。我見這幅圖繡得真是太好了,便花了二十兩銀子將它買下。」李榮發感歎地道。

  雖然二十兩銀子幾乎是一般人家大半年的生活費了,但對他們這些富人而言,不過九牛一毛。李榮發估計,這東西若是轉賣出去,買個兩三百銀都有人搶著要買呢!

  駱書丹怔愣,只覺繡上的風景極為熟悉。

  這......這不是北關的風景嗎?從他家往南望出去,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借我看一下。」駱書丹說著,由李榮發手上搶過那幅繡品,仔細端詳。

  沒錯,那山陵的角度,那棵百年老樹......繡上的風景正是由他家望出去時的樣子,而且這優雅柔美的構圖,細密整潔的針腳......都再再透露著一股駱書丹所熟悉的感覺。

  「老哥,這是誰繡的?」駱書丹急問道。

  李榮發見他神色怪異,只道:「這是我旗下一個繡娘繡的啊!」

  「那她叫什麼名字?人在哪裡?」

  「說到這個,她可有個怪名字,叫獨活。」李榮發道。

  他旗下的繡娘無數,要叫他一個一個喊出名字來還真不容易,如果不是這個繡娘的名字實在太特殊了,他也記不住。

  不是她......

  駱書丹聽了心頭一冷,但轉念又想到,哪有人是姓「獨」的啊!便又問:「老哥,你能不能安排我見她一面?」

  「這......」李榮發頗為為難。他可是開繡坊的,又不是開妓院,要他像龜公一樣,介紹旗下繡娘給男人認識......

  「老哥,老弟我拜託你了。」

  雖然認識沒幾年,但李榮發還是知道駱書丹性情的,見他這樣求自己了,也不好再推辭,只好道:「你等等,我去問問有誰知道她人在哪兒。」

  ******

  千手堂的繡坊附近有一間大雜院,幾戶人家住在一起,平時好不熱鬧。

  苗初蕊自與任仲一行分開後,便想帶著兒子回文州看看,雖說她這一生幾乎都住在北關,但好歹祖籍在此。打定了主意,苗初蕊便帶著為數不多的盤纏,邊走邊乞討地來到文州。

  這一路,苗初蕊過得極為困苦,所幸眾人見她獨自一個女人還帶著個孩子,多少都會分點食物之類的東西給她,甚至也遇過商隊願意順路載她一程,終於讓她在半年後來到文州。

  到了文州之後,恰巧見千手堂在招考繡娘,苗初蕊便去應試,之後便在大雜院中的一個小角落定居了下來。

  大雜院裡的人都不錯,見苗初蕊一個寡婦帶著個孩子不容易,有時都會幫帶孩子什麼的。這一路行來,苗初蕊認為自己真是幸運極了,似乎她人生中的幸運自從離開駱家後就多了起來。

  也許斌斌這個孩子天生就是她的福星吧!苗初蕊心想著。

  苗初蕊的兒子今年已經滿三歲了,她給孩子取名叫「予斌」,跟著任仲的姓,叫任予斌。

  會讓兒子跟著任仲的姓,是因為苗初蕊認定了駱書丹並不想要這個孩子,而孩子的性命是任仲救回來的,故此便讓孩子跟了任仲的姓。

  這日,苗初蕊見家中的水不夠用了,便拿著木桶來到大雜院後面井旁,她將井桶丟進井裡,再轉著把手,一點一點地往上拉起來。

  苗初蕊以往雖不至於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像挑水這般粗重的工作卻是從沒做過的,是以一開始的時候,苗初蕊連桶子要怎麼丟都不知道,常常吊起來只有半桶水,有時甚至連半桶水都不到。

  如今過了這麼久了,苗初蕊早已知道木桶該怎麼丟,可另一個問題卻冒了出來,那便是她的身體。

  其實與任仲分開沒多久,苗初蕊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日虛弱過一日,不止每日犯睏的時間長了,力氣也是漸漸變小。

  苗初蕊只慶幸力氣變小對繡娘這工作影響不大,可是遇上了挑水搬柴這類的工作時,便愈來愈力不從心。

  一桶水拉到一半,苗初蕊便已滿頭大汗,卡在蹭不上不下,就快支撐不住時,一隻男性的大手由她身後伸了過來,接過她手上的麻繩。

  回頭見到熟識的人,苗初蕊謝道:「王二哥,謝謝你。」

  這個王二哥原名王二虎,顧名思義在家排行第二,眾人見了他,都會叫他一聲王二哥或二虎哥之類的。

  王二虎也在千手堂工作,是管倉庫的小組長,今年二十三歲,尚未娶妻。

  見到心上人對他笑,王二虎臉上露出憨厚的笑意,一下子便幫苗初蕊把水缸的水全打滿了。

  「真的很謝謝你,王二哥。」見他幫自己打好了水,苗初蕊拿了塊素面白布沾了水,遞給王二虎擦擦臉。

  王二虎邊擦著臉邊道:「那個......獨姑娘......不知我上次提的事,妳考慮得如何了?」

  這幾年,家裡開始催他,他也覺得自己年紀差不多該娶妻子,四周的姑娘們看一看,看來看去還是覺得苗初蕊最好。

  苗初蕊雖然只是中等姿色,但他怎麼看,就是覺得她最舒心耐看,也許她跟過別的男人又帶著個孩子,可他就是喜歡她,自然會好好珍惜她,而且她的孩子斌斌也生得極為出色可愛,他自認自己絕對可以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愛。

  「這......」苗初蕊才一開口,臉就全紅透了。

  苗初蕊不是不懂王二虎看她時那股熱烈代表什麼,只是向來都是她在追逐駱書丹的身影,如今換成別的男人用目光追逐她的身影......真是怎麼想都讓她害羞不已。

  「我知道自己只是個俗人,獨姑娘妳這麼好,跟了我真是可惜......還有,光看斌斌就知道,他的親生父親一定是個長得好看的人吧!」王二虎雖然有些口拙,卻真誠地道:「雖然我比不上那個人,但我一定會很珍惜、很珍惜妳的!斌斌我也會疼他,所以......所以......」

  聽到他這麼說,苗初蕊傷心地想著,如果那個人也可以對她有這樣的一半的溫柔,自己八成是死也無憾了!只是......她應該沒有時間等到那一天了。

  前幾日,王二虎終於向苗初蕊提親了,得知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苗初蕊,為了讓兒子將來有所依靠而有些心動,但想了想,卻發覺自己仍是無法接受!

  如果她能夠接受,早在三年多之前,就已經允了任仲為趙三所提的婚事了吧!苗初蕊想著。

  為什麼這世上那麼多待她好的人,她卻無法接受呢?為什麼自始至終都只有他?為什麼不論他如何待她,自己就是非他不可?

  如果自己可以少喜歡他一點,又或是多討厭他一些,那麼今日也不會如此傷心,難過了吧!

  苗初蕊傷心地想著,最終只能拒絕,「王二哥,我......」

  「知道自己配不上,就滾遠一點!」一道冷酷的聲音插進兩人之中。

  苗初蕊聞言驚訝地抬起頭,但見眼前不知何時多了個既熟悉,卻又顯得陌生無比的男人的背影。

  同時王二虎也嚇傻了。

  「你......」王二虎本想開口罵人,卻在見到駱書丹的臉時,驚得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來。

  他怎麼跟斌斌長得那麼像!

  駱書丹本就生得高頭大馬,由上而下看著人時更是魄力十足,被他瞪著的人很少有不感到害怕的。

  他惡狠狠地瞪著王二虎,「以後少打別人的女人的主意,不然我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當他得知她還活著的時候,都不知道他有多欣喜了。可欣喜的感覺還沒過,竟然就讓他看見她與別的男人勾搭不清!讓駱書丹當下氣得像只地盤被侵犯的公獅一般。

  駱書丹本就毒舌,雖然在外時,他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但真正的他說起話來能有多惡毒,苗初蕊可是再瞭解不過了。

  狠狠地說了幾句難聽的話將王二虎趕走後,駱書丹這才轉過身來。

  當真是他!

  望著面前這個比三年多前還要更顯成熟的駱書丹,苗初蕊倏然心頭一緊。

  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看到他自己居然還會心動,居然還會心痛......原來,她竟是一刻也沒有忘過嗎?

  如果說駱書丹比當年更加成熟高大,那苗初蕊便是比當年又更嬌小柔弱了。

  看著苗初蕊那張比以往記意中都還要來得蒼白瘦弱的小臉,駱書丹驀然也是心頭一緊。

  她是完全不懂照顧自己嗎?否則怎麼會把自己弄得一副像營養不良,又像是隨時會昏死過去的模樣?駱書丹不悅地想著。

  「不......不......」受到衝擊過大,當年的記憶突地又回到苗初蕊腦中,她邊道,邊不自覺地顫著身子往後退。

  看她見了自己,竟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駱書丹心中極為不悅,忍不住大步向前跨了兩步,大掌拉住她纖瘦的手腕,斥道:「妳不什麼不?」

  然而駱書丹的手才剛碰到她的手腕而已,她就雙眼一翻,身子一軟地倒了下去。

  駱書丹倒抽一口氣,眼明手快地趕緊將人抱在懷裡。

  望著懷中失而復得的人兒,駱書丹的眼中有著不自覺的深深柔情。

  她,終於又回到他的身旁了嗎?

  將人打橫抱起,駱書丹不顧他人的眼光,將苗初蕊抱離大雜院。

  望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苗初蕊,駱書丹心中五味雜陳,不住地在房中走來走去。

  怎麼還沒醒?都已經這麼多個時辰了......

  上午他將對苗初蕊糾纏不清的男人趕跑時,引起大雜院裡的人注意,院裡的人以為他是壞人要欺負苗初蕊,紛紛跑出來在幫忙,看見他時怔愣住了。

  駱書丹覺得奇怪,卻不想多問什麼,只想把苗初蕊立即帶離那個在他眼裡看來環境極差的地方。

  其實苗初蕊所居住的大雜院雖然簡樸,但絕對稱不上環境極差,只是駱家家大業大,自然不懂一般百姓生活。

  就在他抱著人走沒幾步時,小腿上突然一重,低頭一看,就見一個小娃娃朝他撲來,又咬又捶,「壞人壞人,把娘還給斌斌。」

  駱書丹一手托住苗初蕊,另一隻大手揪住小娃娃的領子,把小娃娃整個拎到自己面前。

  粉雕玉琢似的小娃娃,被拎住了卻一點也不害怕,還對他揮舞著小小的拳頭,「壞人,打死你打死你。」

  見了這娃娃的臉,駱書丹也是渾身一僵。

  這個娃娃約莫就是三、四歲的模樣,粉撲撲肉嘟嘟的小臉蛋漲得通紅,和自己極為相似。

  之前聽這娃娃喊苗初蕊娘,再見他這般長相,駱書丹自然也就知道必定是苗初蕊為他所生的孩子了。

  把一大一小兩個人兒帶回自己所居之地,駱書丹將斌斌交婢女照顧,自己則把苗初蕊抱回房間,又請了個大夫來看她。

  大夫是個平庸的大夫,不要說紫魁花的藥性與毒性了,根本連紫魁花這味藥材都沒聽過。

  幫苗初蕊號過脈之後,大夫只覺苗初蕊的身子底極差,卻查不出什麼毛病,便道苗初蕊只是身子欠調理,再加上受到刺激過大,才會一口氣喘不上來昏了過去,只要將來好好調養便是。

  駱書丹打發了大夫走後,便讓人去打聽苗初蕊的事。

  人家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可一點也沒錯,沒多久,下人就查了些關於苗初蕊的事回來。

  雖然知道她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肯定不好過,但當駱書丹聽到她帶著孩子來到文州時,身上連塊銅板也沒有,還是向包子鋪賒帳才吃得起粗麵饅頭時,不由心上一酸。

  可是一想到她情願帶著孩子流落異鄉,也不願回來找他時,卻又有著說不出來的氣憤。

  如果她可以打一開始便乖乖住在屬於她的小院裡,不要吵鬧生事,他雖不喜歡她的容貌,也斷然不會讓她吃苦的。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都遲了,至多......以後他會好好待她的。駱書丹歎著。

  這個正妻的位置既然她如此在乎,就給了她也不是不行,以後在外就是有什麼風流事兒,也不帶回家裡,這樣就可以了吧!

  駱書丹在心中想著,卻沒發現之前苗初蕊不在時,他百般不讓駱夫人給他娶續絃,可現在卻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苗初蕊是他妻子的事,彷彿他的妻子原本就該是她,就只有她一樣!

  「唔......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苗初蕊只見眼前一片漆黑。她撫著頭,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方。

  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怎麼自己是幾時睡著的也記不得了呢?苗初蕊只覺腦子昏沉沉的,只想到兒子應該由鄰家大娘那兒回來了吧!不知他吃飽了沒?

  她喊道:「斌斌......」

  北方尚武,駱書丹雖然不醉心於武藝,但自幼也是學習騎馬射箭這類的武學,故而此刻的黑暗對他而言尚不造成問題。

  聽到她的聲音,駱書丹由窗邊走過來,「醒了?」

  方纔他想著兩人這些年來的一切,竟想得忘了時間,就連天色已暗也忘了點上燭火。

  「你......啊!」伴隨著一聲碰撞,苗初蕊發出一聲驚呼。

  「怎麼了?」聽她驚呼一聲,駱書丹趕忙上前查看。

  苗初蕊想起發生的事了,只是她從沒聽過駱書丹這麼驚惶失措的聲音,一時竟忍不住盯著他看,臉上一陣迷惘。

  駱書丹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有些老羞成怒地板起了臉,轉移話題斥道:「兒子姓任,妳叫獨活,是個寡婦。」

  想起這個,駱書丹就生氣,忍不住咬牙切齒地道:「你真當我死了是啊!」

  方才見他如此驚慌,苗初蕊還以為他有一些在意自己,可看他此時的態度卻又全然不是如此,她有些自嘲地別開了臉。

  是啊!她怎麼可能為她的事感到驚慌呢?已經這麼多年了,難道她還沒有學會教訓嗎?

  以為她哪兒撞傷了,駱書丹很是擔心,可又拉不下臉不,只能粗聲粗氣地道:「說話啊!怎麼不說話?」

  「我兒子呢?你要把他帶到哪去?」苗初蕊虛弱地問道。

  既然他會提起兒子的事,想必他一定是什麼都知道了吧!苗初蕊心想著。

  依駱書丹這個人的個性,他就算不想要斌斌這個孩子,也不會讓斌斌流落在外丟了他駱家的臉,更何況斌斌生得與他極像,任誰見了,都知道兩人肯定有血緣關係的。

  她知道駱書丹得知斌斌的存在後,肯定會把斌斌帶走,只是不知道他會怎麼待斌斌?

  她已經是大人了沒關係,可斌斌是個才滿三歲的娃兒,半點也禁不起他的怒氣的啊!苗初蕊心想著。

  「妳還敢說!妳居然讓我的兒子去跟別的男人的姓。」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將她的臉扳過來面對他,「說!是哪個姓任的?」

第六章

  駱書丹口氣雖差,卻仔細地端詳了苗初蕊是否是哪兒撞傷了,發覺她應該沒事,駱書丹不由得在心中鬆了口氣。

  他上次這般仔細地看過她是哪時候的事了?他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記不起來,只是......

  她以往有這麼......嗯......惹人憐愛嗎?望著她還帶著些蒼白虛弱的小臉,駱書丹不確定地想著。

  雖然苗初蕊沒有青樓花魁的那種美貌,可此刻看起來,卻另有一股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氣息。

  這樣的女子,總會讓男人有股急欲保護她,將她納在自己羽翼之下的衝動。

  所以,那個男人也是一樣嗎?

  不知自己怎麼又想起上午對苗初蕊糾纏不清的那個男人,駱書丹臉上一片鐵青之色,極是難看。

  他也像自己一樣,會想要擁抱,想要佔有這個女人嗎?駱書丹想著,胸口一股不知名的怒火熊熊燃燒了起來。

  苗初蕊心中一陣委屈,別過了頭不肯看他,只道:「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駱書丹怒極反笑,「妳忘記自己是誰的女人了嗎?居然敢說不關我的事?」

  「你......」沒想到他竟然還敢這麼說,苗初蕊掩著面,忍不住哭了起來。

  如果當初他待她有一絲半點的柔情,兩人犯得著落到如此地步嗎?

  他從未好好善盡過他身為丈夫的義務,此刻居然還來向她討身為丈夫的權利了!這世間難道還有天理嗎?

  她一哭,他便慌了,粗聲粗氣地道:「妳......沒事哭什麼?」

  「我就高興哭。」他不愛女人哭,她就偏偏要哭給他看!

  「你......」以往女人的淚水只會讓駱書丹感到心煩,可是她的淚水卻讓他意亂,只想用盡一切辦法要她別哭了。

  突然間,駱書丹靈光一閃,他記得她最是怕癢,腋下、腰窩還有幾處都怕癢怕得不得了,便道:「好,我就要看妳是不是還能哭得下去!」

  說完,他便摸到她身上,上下其手的搔她癢處。

  苗初蕊大吃一驚,完全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孩子氣的行為,不斷扭動身軀閃躲著邊喊道:「啊!不要、不要......」

  然而不論苗初蕊如何扭動,如何推他、打他,他都像座大山似的壓著她,完全不為所動。

  「唔唔......不要......嗯......不要......」

  見她漲紅著小臉,口中不停發出曖昧呻吟,駱書丹驚覺自己下身起了反應,而且還是瞬間就進入備戰狀態,與這些日子以來懶洋洋的情況大為不同。

  這段時間他對這方面的需求減低了很多,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很正常,但心理上不知為何便成了可有可無的心態,可今天見她這樣紅著臉嬌喘的模樣,卻讓他慾火狂燃,一心只想要她。

  雖然是在黑夜之中,但兩人此刻的距離極近,因此苗初蕊並沒有錯認駱書丹眼中的慾望。

  「你......」苗初蕊的臉更紅了,急道:「快下來。」

  「下?下到哪兒來?」駱書丹在她耳邊說了句調情的話,同時雙手探進她的衣裳,摸索著她的衣結。

  「啊......不要......」苗初蕊扭著身子,卻不知這樣反而更加刺激駱書丹。

  駱書丹在歡愛上向來強勢,再加上他已經許久沒有如此熱切的渴望溫存,又怎麼容得下苗初蕊的推拒。

  駱書丹將她的所有抗拒與驚呼全數吞進自己口中,一手提高她的雙手按在頭頂,另一手找到她的衣結,用力扯開。

  待她身軀半裸地展現在他的面前,他等不及脫離下她的抹胸,便以唇含住了一邊的胸乳,另一手也不住揉捏著另一邊的胸乳,他甚至還捏她小巧的乳頭,惹她一陣陣輕顫。

  雖然沒有北方佳麗的傲人上圍,但苗初蕊的胸乳也因為曾經生產而比駱書丹印象中大了不少,這點讓駱書丹更加滿意了。

  他扯下她的抹胸,貪婪地含住她的乳尖用力吸吮,故意發出不間斷的嘖嘖聲,還故意用舌尖與牙齒撫弄著那已嫣紅的小點,滿意地看著她因為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而戰慄的模樣。

  「妳好香啊!好像可以吸出乳汁出來的感覺呢!早知道妳生過兒子之後會變得這麼可口,我早就讓妳生了!」駱書丹還吸吮著她的乳尖道。

  聽他這麼說,苗初蕊只覺難受,想起過往,她便又是羞愧又是委屈,她咬住了下唇別開臉,不肯看他。

  駱書丹單手要解開兩人的衣物並不方便,見她已不再反抗便鬆開她的雙手,接著迅速脫下兩人的衣物丟在床角。

  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也感覺得到他正以熾熱的目光注視著她,來回巡視著她的全身上下,這讓她又羞又窘。

  以往駱書丹在這方面,待她總是略顯輕慢,只求完結了事,從未用過如此熱切的眼神看她。

  見她萬般嬌怯的模樣,駱書丹心中滿意極了。

  她的身子已經褪去了少女時期的圓潤,取而代之是年輕少婦特有的風韻。原本纖瘦的腰肢如今更加不足握,而曾經的雙乳卻又更加豐盈,再加上南方姑娘特有滑膩肌膚,讓駱書丹看得眼都直了,下身肉刃也更益發痛難耐。

  他的大掌迫不及等地覆上她腿間的秘處,指尖往那足以令天下男人為之瘋狂的幽穴探去。

  她羞得眼睛都要冒出水來了,只得閉眼不看。

  男人帶著薄繭的指尖探到了幽穴入口,便迫不及待地試圖往內探去,但才輕輕探入一個指節而已,她就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唔!」

  駱書丹皺起了眉,「不是生過孩子了嗎?怎麼還這麼緊?」

  他知道她的身子不同北方那些豪爽的佳麗,與北方女子比起來,她顯得纖秀許多,就連腿間那朵羞花也是嬌弱無比。

  還記得兩人初夜的那晚,他待她不甚留意,當時尚且年輕,經驗也是不足,一個不小心就傷到了她。

  事後聽說她在床上躺了三天沒能下地,他也被母親訓誡了幾句,自那之後,他雖然知她身子甜美,可也極不願與她同房。

  駱書丹抬頭,見苗初蕊只咬著唇沒有答話,一如初夜那晚。仔細看了看她的面容,但見她臉上又羞又怕,心下極為不忍,低頭吻了吻她的額,「別怕,這次絕不會傷了妳,交給我吧!」

  他待她從來沒有這麼溫存過,她怯生生的臉上帶著滿滿的疑惑。

  當真是可憐又是可愛,這更讓駱書丹心癢難耐,卻怎麼也捨不得她疼,便也只能慢慢來。

  他先是低頭吻住她的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對她口中的小舌糾纏不放,接著又一一舔過她口齊如編貝的齒,撫弄著她的上顎,直把她吻得全身發顫,嗚嗚嬌吟不休。

  她從來不知道親吻可以吻得如此深入,她一直以為所謂的吻就是兩人唇瓣相觸,卻從不知道可以吻得如此孟浪,而駱書丹以往也不曾這樣深吻她。

  其實光是唇瓣相觸就足以令苗初蕊羞得不知所以,而這樣的深吻更是讓苗初蕊羞得腦子發暈,只能不由自主地發出連串羞人的呻吟。

  駱書丹見她有些進入狀況了,便又更進一步。他一手握住了她一隻胸乳輕輕揉捻,又以指甲刮畫敏感乳尖,而另一隻手則找到她腿間的神秘小核,以相同的方式愛撫。

  以往駱書丹極少抱她,即使抱她多半也是使用藥物來減緩她的不適,從未這樣細心的挑逗著她,刺激她身為女性的本能,是以她至此已是兵敗如山倒,完全只能深身癱軟地任由他宰割。

  駱書丹見她純潔羞澀一如處子,身子也極是羞怯敏感,知她多半沒有跟過別的男人,心中頗為欣喜,身為男性的那份快意油然而生。

  「嗯啊......嗯......」苗初蕊被他逗得無法言語,雙手緊攀著他健壯的肩膀,突地弓起了身子,發生一聲長吟,竟是達到了高潮。

  看著滿臉嫣紅,渾身癱軟,只能不斷粗喘著氣的苗初蕊,駱書丹心中頗為訝異。與他以往曾有過的女人相比,她實在是太過敏感了!方纔這些挑逗對那些女人而言不過是開胃的小菜一碟,而她卻因為這樣愛撫就達到高潮,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他揉弄小核的指尖往下一探,發覺她的幽穴不知何時已溢滿了愛液,將整個通道都滋潤得水潤誘人,心中極為高興,他探入指尖,發覺她只是輕輕顫了一下,並沒有排斥或疼痛的樣子,便放心地將整個中指緩緩插入其中。

  男人帶著薄繭的粗指探入了女性最為嬌弱的部位,帶來難以言喻的感受,使苗初蕊只能無助地望著駱書丹。

  駱書丹吻吻她,「別怕,我會讓妳先習慣了才進去。」

  說著,他便輕輕抽動起深埋在她體內的手指。

  「啊啊......」苗初蕊咬著下唇,仍然止不住由齒縫中逸出呻吟。

  才剛剛經歷過高潮的身子哪容得他這般刺激,是以他的指尖每次抽插,都讓她的幽穴更加水潤敏感。

  見她如此動情的模樣,駱書丹滿意極了。他將指尖抽到穴口,並起食、中兩指,又輕輕探入嬌穴之中。

  「嗚嗚......會裂開......不要......」幽穴被撐開的感覺讓苗初蕊憶起生產時痛苦,她害怕地搖著頭。

  「不會的,妳的身子又濕又柔軟,絕對不會受傷的。」說著,他堅定的指尖已經探到了底,「看,根本沒有受傷!妳辦得到的。」

  苗初蕊發覺自己只有被撐脹開來的感覺,卻沒有以往的痛楚,漸漸有些安心下來。

  她結婚至今已逾七年,孩子都已經三歲了,卻還是第一次品嚐到這樣渾身酥麻卻並不怎麼疼痛的,當下不禁有些訝異。

  駱書丹見她不再慌亂害怕,指尖便抽插起來,先是緩慢而大幅度的抽動,再改成深入而小幅度的急速震動,甚至還不斷刮搔內壁的每一處,找尋著她的最為敏感的部位。

  「啊啊......不要......太快......」苗初蕊難以克制地尖叫著,一句話還沒說完便驚呼一聲,再一次到達高潮。

  然而這一次駱書丹沒有輕易地就饒過她,明知道她已進入高潮,雙指卻還在她不斷收縮的幽穴中猛烈插弄,讓她只能不停哭泣呻吟,連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口。

  見她已在高潮中失了神,駱書丹見機不可失,便抽出雙指,改以自己腿間早已脹痛欲烈的男性慾望抵住幽穴入口,一手扶著那壯碩的部位調好角度,然後一口氣貫入那甜美誘人的深處。

  駱書丹下身一進去,那嬌嫩的內壁便一口氣包圍上來,緊迫而急切地壓迫著駱書丹的昂揚。

  「唔!」駱書丹悶哼一聲,強行忍住,這才沒在進入的瞬間便在這甜美的壓迫下交付出來。

  駱書丹先是閉眼享受了一會小穴中收束壓迫所帶來的舒暢,接著才緩緩前後抽插起來,不疾不徐地品嚐著她的甜美。

  對嬌弱的苗初蕊而言,駱書丹那北方男性特有的巨大總是讓她在被侵入的瞬間疼得禁受不住,可這次苗初蕊卻只感覺到微微的痛楚便不再痛了,只覺得自己被他填得好滿脹,酥麻的感覺由兩人交合的部分沿著脊椎流竄全身,竟是舒服得說不出話來。

  「妳收得好緊、好舒暢啊!」駱書丹拍拍她如白麵般豐軟的臀,「別慢下來啊!收得快些。」

  說著,他突地加快了抽弄的速度與力道,頂弄她的力量又急又猛,直把她撞擊得不斷哀嗚嬌吟,幽穴才剛緩下的蠕動又再次急迫起來。

  「嗚啊......」苗初蕊承受不住想要逃跑,駱書丹卻不肯,雙手扣住她膝窩往上抬,將她的雙膝壓在她的肩上,讓她的幽穴朝上暴露在他的目光下,腿間巨椿不斷猛烈地打入她的體內。

  「啊......好痛好痛......」苗初蕊突地驚叫起來。

  駱書丹見她神情不對,像是受了極大的痛楚,只得把她放了下來,但腿間巨物仍是捨不得離開她的身子。

  「怎麼了?」駱書丹有些擔心地問道。

  苗初蕊的身子柔軟,以往隨他怎麼擺弄也都勉強能配合得上,可如今她背上曾經受過重傷,卻是再也不能讓他這般拗弄著玩了。

  「背......好痛。」苗初蕊試圖平息背上不適地喘息著道。

  駱書丹見她不像說謊,便將自己抽離她的身子,緊接著將她翻過身去,讓她背著他趴在床上,腿間肉刃才又再一次由後方插入她的體內。

  「啊!」苗初蕊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這樣的姿勢比平時更為深入,彷彿要將她頂穿了一樣。

  駱書丹雙手按在她的背上,揉捏著幾處穴道幫她舒緩疼痛,見她沒再那麼難受之後,身下巨物才又緩緩抽插起來。

  「嗯啊......」從未如此心醉神迷的苗初蕊,不住扭動著身子讓自己迎向身後巨物。

  由後方進入的姿態讓駱書丹進出得更為順暢,肉搏交擊的響聲也就愈發明顯,伴隨著她的嬌吟與他的粗喘,充斥在這小小的斗室之中。

  「怎麼了?還想要更多嗎?」對她熱情的反應頗為滿意,駱書丹道。

  「唔......要......要......」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緩慢而甜美的折磨,再也顧不上羞恥地哀求道。

  他大方地說著,「好,那就給妳吧!」

  他雙手扣住她的腰窩固定住她,腰間猛力地衝撞起來。

  她被頂弄得全身無力,撐不住自己身體地趴在床榻上,只有臀部被他高高抬起,以便接受他的衝擊。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被這激烈的抽插頂弄得一步步推向高潮,最後終於在他激烈的猛攻中再一次達到頂峰。

  感覺到包裹著自己下身的蜜處再一次強烈收束起來,駱書丹不只沒有停下,反而還不斷持續狂猛的攻擊,每一次抽出都由她嬌嫩的小穴中帶出更豐沛的愛液。

  此時駱書丹只覺得她像一個活泉,只要有人來開啟,她便會源源不絕地溢出更多泉水來,怎麼也不見乾涸。

  苗初蕊全身都酥麻了,可駱書丹在身後抽插卻不見停歇,這讓苗初蕊的高潮也找不到降落之處,想要求饒,卻連求饒的力氣也沒有,只能全數承受他無盡的熱情。

  就在苗初蕊昏昏沉沉的,以為這樣的甜蜜折磨永遠不會結束之際,駱書丹終於在一次猛烈的撞擊之中,將種子傾注在苗初蕊的子宮深處。

  雖然體內那粗大的部分尚未歇息下來,但好歹那狂猛的攻擊已經結束了。

  得到一絲喘息空間的苗初蕊迷迷糊糊地就要昏睡過去,哪知駱書丹卻抱著她翻了一個身,這下子可又把她嚇得清醒了。

  駱書丹就著兩人交合的姿勢將苗初蕊抱起,他跪坐在床上,讓苗初蕊背著他坐在他的腿間。

  感覺到體內巨大的部分像是從未曾得到解脫般的絲毫不減其份量,苗初蕊驚恐地道:「不......不要了......」

  以往他從未在同一個夜裡要她兩次的啊!況且......這種事不是一個晚上一次就已經太過足夠了嗎?

  駱書丹嗤笑了一下,低頭啃咬著她的後頸,同時下身又緩緩地向上頂弄了起來,展開另一波無盡的律動。

  深沉的夜尚未結束,而只是開始而已。

  在得知苗初蕊尚在人世,且還為自己生了個兒子後,駱書丹情緒顯得極度高昂,連月以來的煩躁似乎一口氣一掃而空。

  原本駱書丹想要立即帶著苗初蕊與兒子回家,無奈寄出去的拜帖早就全寄出去了,總不能反悔不去吧!是以駱書丹只得繼續他的行程,只是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他還是沒樂得忘記了。

  書房中,駱書丹提筆蘸了蘸墨寫道:母親大人膝下......

  信一寫完,封好了口子,他便叫來了傭人問道:「小少爺現在在哪兒?」

  傭人答道:「小少爺在偏院裡,婢女與奶娘正在哄著他午睡。」

  「不是吵著要找他娘嗎?」駱書丹又問。

  「是......」深怕駱書丹會不高興,傭人小心翼翼地道。

  當初任是誰都看得出來少爺不愛少奶奶,如今少奶奶背著少爺生了個兒子,還不肯回家,大家都猜少爺是為了這事在生氣,才不讓小少爺見少奶奶的。

  「嗯!」駱書丹點點頭,把手中的信封交給傭人,「你先叫幾個人護送小少爺與奶娘、婢女回去,然後把這封信務必親自交到我娘的手上,懂嗎?」

  「是。」傭人說著,恭恭敬敬地將信收好。

  「沒事的話,就先下去吧!」駱書丹揮手讓下人離開。

  這些日子以來讓駱書丹最煩心的,莫過於他娘拚命給他找續絃一事!如今確定了苗初蕊未死,還為自己生了個兒子後,相信他娘也不會硬逼著他娶妻納妾,更不會三不五時的問他到底何時要給他們駱家留後了。

  駱書丹在信中就是稟明母親,他找到了苗初蕊與兒子斌斌一事,並請母親無需再為自己談親事了。

  他因為尚有公事待處理,無法回家,而斌斌尚小,不宜四處奔波,便先將斌斌送回家,也好圓母親盼孫多年的心願。

  只是為何他卻沒將苗初蕊與兒子一起送回駱家,反而執意要將她帶在身旁,就連自己也說不太上來。

第七章

  在得知斌斌被駱書丹送回駱家後,苗初蕊知道如果她逃走了,那這輩子就肯定再也見不到寶貝兒子,是以她不敢離去。

  駱書丹也知道如此,因此並未限制苗初蕊的自由。

  只是失而復得的心情與對那天那個男人的妒意,還是讓駱書丹下了命令,要下人在苗初蕊外出時,務必有人偷偷跟著。苗初蕊去了哪兒?做了什麼?皆需回報給他知道。

  經歷了久違的歡愛,苗初蕊睡到了隔日的下午才醒來。

  苗初蕊才輕輕一動,就忍不住發出一聲嬌呼,「啊!好痛!」

  她此時全身上下又酸又痛,撫著額頭思索了一會,這才想起前一日所發生的事。

  然而腦中閃過那些香艷畫面,卻沒讓苗初蕊羞紅了臉,相反的,苗初蕊臉色慘白得可怕。

  「妳背上與骨盆傷得尤其嚴重,將來絕不可搬動重物或再次懷胎,否則將有性命之虞。」

  「性命......之虞......」

  不!不行!即便不是如此,她應當也撐不了多久吧!

  那日任仲說過要她日後不可操勞,若是操勞得嚴重了,說不準三、五年就會危及性命,而今......

  苗初蕊在心中細細數過。

  這些年她已盡力避免從事過於耗損體力的工作,可日常生活中挑水洗衣、搬柴生火這些事卻是不能避免的,兩相權衡之下,怕也剩不到幾年了......

  不!

  苗初蕊用力搖頭。

  斌斌還這麼小,就算只有一日也好,她都要努力地活下去才是!

  人說為母則強,苗初蕊想,自己應當便是如此!

  下定了決心,苗初蕊強撐著不適的身子下床,略略做過梳洗,便獨自來到街上醫館。

  苗初蕊所居住之地,共有三間醫館。一間診金高,藥材貴,品質確實出了名的;另一間診金低,藥材便宜,但問題是館主三天兩休;第三間,不論診金或藥材,都是出了名的厚道實在。

  平時斌斌有什麼病痛,苗初蕊總帶他到第三間醫館看診,往來一直不差。

  可那間醫館的大夫與小童皆知道她是寡婦,若她此時進去購買女子防孕的藥材......

  未免彼此尷尬,是以這回苗初蕊只好來到了那間時常三不五時休館的醫館,也算是苗初蕊幸運,這日醫館竟沒休息。

  想著四年前,她也是這般獨自跑到街上醫館的,心中便覺五味雜陳。她咬了咬牙,才狠心跨入醫館之中。

  低聲向大夫說明了需求,大夫點點頭,給苗初蕊開了八袋藥材,並吩咐:「事先或事後皆可,若真的不能留下孩子時便喝一碗。」

  苗初蕊謝過大夫,悄悄抱著藥材又回到了駱書丹所居住的院落。

  原本苗初蕊是想要回到自己與斌斌相依為命的大雜院,但經過昨日駱書丹這麼一鬧,那地方她看是住不下去了。

  萬般無奈之下,苗初蕊也只能再回到這兒。

  正當她想著要去廚房借個煎壺時,駱書丹突地氣沖沖地撞進門來。

  駱書丹臉紅頸粗,活像是座活火山似的,他問也沒問一聲地推門衝進來,讓門板發出了一聲巨響,嚇了苗初蕊一跳。

  「你......怎麼......」苗初蕊捂著胸口,著實被他嚇得不輕。

  駱書丹怎麼說都是大門大戶,從小沒少教了禮儀規矩的,是以苗初蕊從未見駱書丹如此失態過。

  「怎麼不說話了?」駱書丹盯著她,唇瓣卻是怒極反笑。

  「說什麼?」她不懂。

  「就說說妳這些是怎麼回事好了。」駱書丹往她放在桌上的那些藥包一指。

  「這......」苗初蕊一愣。

  他難不成是為了這件事生氣?可他又是怎麼知道她上街買了這些藥材的事呢?她驚訝地想著。

  「說啊!這些藥材是做什麼的!」駱書丹說著,一面慢條斯理地將那些藥材一包包拆開。

  苗初蕊總是對駱書丹又愛又恨,這麼多年了未曾更改,此時竟是被他盯著便說不出話來。

  「這是妳買的,該不會已經忘了這些是做什麼的藥了吧?」駱書丹命令道:「給我說!」

  「那是......」

  「聽不見!」

  駱書丹被她氣得恨恨得牙癢癢,「妳有膽子買,卻沒膽子說嗎?說清楚這是什麼藥。」

  「那是......防止受孕的藥。」苗初蕊被他嚇得臉色又更加慘白了些,只是她低垂著頭,他並沒看見。

  「防止受孕的藥!妳見鬼的居然給我買這種藥!」駱書丹說著,一掌拍在木桌上。

  盛怒之下的一掌威力驚人,木桌竟在轟聲巨響之中,應聲被拍成了兩半,藥材也因此散了一地。

  當下人回來報告說她去了醫館時,他還擔心是不是自己又傷了她?可當下人又打聽到她買了什麼藥時,他只覺腦中一片空白。

  她竟然賣了防止受孕的藥?

  見鬼的!她居然敢買那樣的藥!她竟然不想要他的孩子!

  駱書丹已經忘了曾經是他不想要苗初蕊為他生孩子,更曾在心中打定主意不想善待她們母子,可此時他卻只擔心著她腹中是不是已經懷了他的孩子,而這孩子是不是會因為她的決定而從世上消失?

  還沒來得及細想清楚,駱書丹便已衝進了門,將那些藥材盡數毀了。

  駱書丹雖自幼生得高大威猛,雖不喜歡苗初蕊,卻從未真的動手毆打過女人,是以從未見過他如此暴力的苗初蕊被嚇得忍不住驚叫閃躲。

  此時,駱書丹已經氣炸了,什麼也不想,只想著:她愈不想懷上自己的孩子,他就偏不如她所願!

  看著眼前嬌小柔弱的女人,可能會懷上自己的孩子,駱書丹忘了自己總嫌小孩子吵這回事,隱隱地倒有些期待。

  駱書丹脾氣不好,但掌管駱家許多年,總還是有些長進的,幾個呼吸便已斂起心神,冷靜了下來。

  「我警告妳,若是妳還想要看見妳兒子的話,就要安分點。」他瞇起了眼對她道,「以後這類東西,不許再出現在我駱家之中!」

  她愈是不想生他的孩子,他就愈是要讓她生!最好一年一個。

  原本苗初蕊是千手堂的繡娘,也向千手堂預支過一些工資,是不該隨意離開文州,可當駱書丹向李榮發解釋,苗初蕊是他駱家的人,只是因為一些誤會,使她母子兩人流落在外云云,李榮發便也不強留苗初蕊,還恭喜駱書丹一家終是團圓了。

  畢竟苗初蕊的繡功雖高,其重要程度總及不上家大業大的駱家,彼此間孰重孰輕,李榮發自然清楚。

  反倒苗初蕊還是堅持將最後接下的工作做完,因為那個牡丹繡樣是她獨創的,已經繡好了一半,另一半留給別人她不放心。

  駱書丹聽她這麼說,嘴上雖是叨念著麻煩,但還是答應讓她在旅途中一面趕工,等要回駱家時,他再順道帶她回來。

  這日,駱書丹一大早便出門拜訪客戶,將她留在暫居的宅院裡,她強忍著酸澀的身子起床梳洗過後,便又開始繡她那朵牡丹。

  近來也不知道駱書丹怎麼了,總是三天兩頭的向她求歡,害得她時常睡眠不足。

  以前明明......幾個月也不見得抱她一次的啊......苗初蕊心想著,一想到夜裡那些羞人的畫面,臉上不禁微微泛紅。

  雖然身子還乏得緊,可看看手上的繡品,苗初蕊也只能強打起精神繼續繡下去。

  苗初蕊手上繡的富貴牡丹極其華麗,主體的那朵足足有臉盆的大小,是翠花樓的花魁鳳肖姑娘要在兩個月後的水神祭表演穿的。

  文州這地方過去時常鬧旱災,自從二,三十年前得了高人指點,每三年舉辦一次水神祭之後才得到改善。

  水神祭的節目眾多,但最為人注目的其中一項,便是各家花樓都會派人出來表演。

  這是平凡的文州百姓,唯一能見到那些美艷的花魁的機會,聽說每次為了看花魁表演而來參加水神祭的外地人也不在少數。

  雖然在文州居住不久,但苗初蕊也知道水神祭對文州百姓的重要性,是以這件繡品,她說什麼也要繡完。

  其實她還沒親眼見過什麼文州水神祭呢!

  之前聽人說文州水神祭有多盛大,多好玩,她期待了許久的,可現下看來,是沒有機會看到了吧!

  輕歎一聲,苗初蕊突地感到手上一痛,低頭一看,居然是她扎到手指尖。

  看著指上沁出的鮮紅血珠,苗初蕊不由得驚呆了,她九歲之後就沒有被自己扎過了,此時怎麼又會被扎到呢?

  只是另一個讓苗初蕊感到恐懼的是,她居然不怎麼感到疼痛!

  為了不讓血沾上繡品,苗初蕊只好先將繡品放下,隨手拿了手絹按住傷口,然後苗初蕊更是驚恐地發覺,自己的指尖僵硬發麻,指甲還微微泛紫。

  苗初蕊記得任仲說過,紫魁花的毒性一旦發作,便會由身體末梢,也就是指尖和腳趾開始發紫僵硬,接著慢慢蔓延全身,等到這症狀蔓延至心臟,那就是必死無疑。

  除此這外,紫魁花最恐怖的地方則是,中毒的症狀一旦出現,那頂多就只能延緩蔓延,而無法逆轉,所以中此毒的人就得在日日提心吊膽之中度過。

  知道自己來日不多,苗初蕊的淚水止不住落下。她從來沒有後悔過服下紫魁花,也從來沒有後悔過生下斌斌這件事,可是一想到也許不久後便要與這個孩子死別,她就忍不住傷心。

  如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斌斌已經回到了駱家,不論如何,日後也算是有個依靠。

  只是......駱書丹向來不怎麼喜愛她,會不會遷怒斌斌也不一定,因此今後她得更多加留意不可觸怒他才是。苗初蕊心想。

  此刻的苗初蕊就如同全天下的所有的母親一般,即便死期已近在眼前,仍一心只為孩子著想。

  既然找回了苗初蕊與孩子,駱書丹也就無心於這半個月的逃避,半巡視的行程,將不必要的流程省略之後,前後約莫只花了兩個月,便跑完了所有往來的商家。

  這日下午,駱書丹一行終於回到了駱府,家中已經備好了洗塵宴。

  駱夫人一見死而復生的苗初蕊,還沒說上半個字,淚水就先掉下來了。

  「蕊兒......我的蕊兒......妳受苦了。」駱夫人激動地用顫抖的手抱住苗初蕊,聲音哽咽地說。

  雖說苗初蕊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畢竟是從小養到大的,苗初蕊又是自幼乖巧又貼心,一直很得駱夫人的疼愛。

  在聽到苗初蕊落水失蹤之事後,駱夫人甚至還為此狠狠打過駱書丹,如今見她竟是沒死,又怎能隱忍得住淚水。

  「夫人......」

  苗初蕊知道駱夫人始終是疼愛她的,如今又怎能不深受感動?一頓飯還沒開始吃,兩個女人就抱在一塊哭的淚漣漣了。

  「好了,娘,大夫說您不能太激動的。」駱書丹體貼地拿了自己的手巾給駱夫人擦臉。

  也許當初落水之後,苗初蕊萬念俱灰,是以不想再回駱家,可她從來沒有想要駱夫人為她如此傷心動怒。

  如今駱夫人一頭頭髮全白了,與四年前相比像是一口氣老了十來歲,苗初蕊感到難過極了。

  「夫人,讓您擔心了......是蕊兒不孝。」苗初蕊傷心地道。

  「傻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駱夫人開心地抱著苗初蕊,也不怪她為何這些年不回來。

  當年駱書丹是怎麼對待苗初蕊的,駱夫人心裡有數,本來想讓他們年輕人自己發展,卻沒想到最後會弄到苗初蕊落水失蹤。這些年只要一想到這件事,駱夫人後悔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去怪苗初蕊。

  如今苗初蕊非但未死,還為他們駱家生了斌斌這麼一個可愛的孫子,駱夫人開心極了。

  駱夫人哭個不停,眾人都怕駱夫人傷了身子。

  深知駱夫人性情的婢女秀禾便勸道:「夫人,少奶奶能回來那是好事,這回可不能哭的。」

  秀禾不愧是跟了駱夫人最久的貼身婢女,她這一說,駱夫人便趕緊擦了擦淚水,「是啊!是啊!今天該好好慶祝一下才是,不能哭,不能哭。蕊兒,妳也快別哭了,今天咱們一大家子好好吃一頓團圓飯。」

  「嗯!」苗初蕊應聲,也聽話的擦了擦眼淚。

  這時,奶娘正好抱了斌斌過來,斌斌一見到苗初蕊,便掙扎著從奶娘身上跳下來,邊喊著邊撲向苗初蕊,「娘......」

  斌斌自幼便是她一手拉拔大的,從來沒有離開過她,這回母子被迫分開了將近兩個月之久,這叫她怎麼能不想兒子,是以當斌斌還帶著奶香的小小身子撲向他懷裡時,她不禁熱淚盈眶。

  「娘,斌斌好想妳。」斌斌再怎麼懂事,畢竟也還是個才滿三歲的娃兒,一撲進娘親的懷裡,便不住撒起嬌來。

  「娘也好想斌斌。」苗初蕊也對著兒子又摟又抱,不住嗅著他身上的奶味兒,見斌斌沒受什麼苦的樣子,總算是安心下來。

  見另一個「男的」把臉窩在「他的」胸脯上又磨又蹭,駱書丹心裡不覺有些不是滋味。

  可一想到這個「男的」今年才三歲,又是他的兒子,駱書丹就算再不是滋味,也不能發作,便道:「好了好了,飯菜都要涼了,快點吃吧!」

  「是啊!飯菜涼了可就不好了,斌斌,來,奶奶夾你最愛吃的雞腿給你吃。」駱夫人也催促道。

  「好,那斌斌也夾給奶奶跟娘吃。」斌斌說著,便拉著苗初蕊到大圓桌坐著,「娘,坐這兒。」

  「好,好。」苗初蕊笑著在兒子指定的位子坐下。

  斌斌雖然才三歲,卻是手腳伶俐,一下子便爬上駱夫人和苗初蕊中間的位子坐好。

  見自己的位子被另一個「男的」搶走,駱書丹更覺不是滋味了,可若與他爭執又未免顯得自己小氣,便繞到駱夫人另一端空著的位子上坐下來。

  雖然說不能讓苗初蕊坐在他身旁有些可惜,但好歹兩人還是有別的相處機會,因此,這吃飯時間就暫且便宜了那小鬼,駱書丹心裡想著。

  「來,這雞腿斌斌來一隻,蕊兒也來一隻。」駱夫人開心地給媳婦與孫兒夾菜。

  「謝謝奶奶。」

  「謝謝夫人。」

  苗初蕊與斌斌齊聲道。

  當初駱家只剩下駱書丹與駱夫人兩人時,家中像是一下子寂靜了下來,顯得死氣沉沉,駱夫人更是鮮少露出笑容。

  許久沒見過母親這麼高興的樣子,向來孝順的駱書丹也不禁感到欣喜,對於這個老是霸佔他權利的「男的」,也多了份寬待。

  其實自從斌斌回到駱家之後,他那好動的性情與不怕生又愛笑的個性,放佛一下子為駱家注滿了活力,再加上他也與駱書丹一樣,自幼生了一副討喜好看的皮相,因此駱家上下都很寵愛這個小少爺。

  看著母親這麼開心的樣子,又見苗初蕊與孩子母慈子孝的模樣,竟讓向來一點也不居家的駱書丹突然覺得,他們這樣「一家四口」團圓的感覺竟是如斯美好,甚至更甚於與友人上青樓玩樂了。

第八章

  駱書丹這一陣子過得可真謂春風得意,就連與他時有往來的一些友人,商賈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可問他怎麼了,他卻總說沒有沒有。

  也許是之前警告起了作用,苗初蕊這段日子極為安分。

  自從苗初蕊回到了駱家,駱書丹的生活起居又重新由她負責,雖然她白天總是逗著兒子玩,但該給他打點的從沒少過,因此他這陣子過得順心得意極了,而且他找她時,她也都是溫順配合。

  一想到她那嬌弱羞怯的身子,總在夜裡為他而變得急迫熱烈的樣子,就讓他滿意極了。

  「少爺。」門外傳來一聲呼聲。

  「進來。」

  原本駱書丹正在得意中,僕人突然來傳,說駱夫人有找。

  「知道了,告訴我娘,我立刻就過去。」駱書丹道。

  傭人離去後,駱書丹收拾著攤在桌上的各式帳冊筆墨等等,便往駱夫人的院落行去。

  駱書丹到了現場,發覺苗初蕊也在,與駱夫人有說有笑。

  「什麼事情讓娘這麼開心?」大步跨進門,駱書丹笑道。

  「傻孩子,當然是喜事了!」駱夫人笑得眼都瞇了,「你先過來看看這個吧!」

  駱書丹帶著狐疑地走近一看,見桌上放了張閨女的書像,畫中少女有著一雙明媚大眼與高挺的鼻樑,可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帶著南方女子的溫雅不說,更有著北方女子的艷色。

  「是不錯。」駱書丹點了點頭。

  畫中的女子是他以往最為喜愛的類型,不過最近他的胃口有些改變,突然覺得小鼻子小眼睛的江南女子挺耐看的。

  「那就好,明兒個為娘就讓人去提親,那婚期......」駱夫人想了想,直接問道:「蕊兒,剛剛我們看了幾號的?」

  「下個月十八,日子很好的。」苗初蕊道。

  駱書丹聞言難以置信地望向苗初蕊,「妳肯讓我納妾?」

  他還記得當初她是怎麼趕走他帶回來的那些女人的,也以為自己的娘親說她肯讓他納妾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

  「怎麼不肯?這趙姑娘還是蕊兒親自挑的。」駱夫人笑咪咪地看著畫像。

  果然還是蕊兒貼心可靠,找了個外表符合自己兒子喜好,而身家、性情又好的女子,還真多虧她了。

  聽到這女人是苗初蕊自己挑的,駱書丹非但沒有高興的感覺,反而是一股怒氣直衝腦門。

  見他不知為何臉色難看,以為他看不上眼,苗初蕊趕緊補充道:「這趙姑娘真的很好的!她爹爹趙知州極為疼愛她,花了許多心思栽培,是以趙姑娘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我也見過趙姑娘本人,她長得漂亮不說,性子也是極好。」

  見她努力推銷,駱書丹更是怒由中來,語氣惡毒地道:「既然她條件不惡,那麼什麼知州的怎會讓她成為我駱某的妾?莫不是發生了什麼醜聞,要讓我當個現成的老子吧?」

  「啊!這點你儘管放心我打聽過了,趙姑娘的風評極好,絕沒有問題的。至於其他......我與趙知州說好了,趙姑娘嫁過來是妻不是妾,我會喊她一聲姐姐,將來若是孩子們長大了,家產傳嫡不傳長,我會教斌斌不可以跟弟弟們爭。」

  「妳......」駱夫人也是這時才知道苗初蕊與趙知州有這樣的協議,忍不住擔心道:「她當妻?那......蕊兒妳呢?」

  「我?那年一切倉卒,說起來當年我也不算有拜堂過門,所以本就不會有雙妻的問題......」以為駱夫人擔心這個,苗初蕊道:「這一說我才想到,名分有差,總不能以先來後到計算,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的......那就過些日子再找一天讓我給趙姑娘奉杯茶吧!」

  娶妻納妾各有各的禮數,總還是要照禮數來,才算有個正式的名分。

  當年駱書丹親口說了,他沒將自己當成他的妻,那她便也不強求了,可斌斌終歸是駱家的子孫,自然是要入駱家的族譜,可就算不是嫡子,生母的地方填寫個「妾苗氏」也總比「不詳」好些。

  「妳!」駱書丹當真要被她氣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回她們母子倆,他也願意承認她是他的妻子,結果她居然......居然......居然想把他推給另一個女人。

  「妳好大的膽子!妳是以什麼身份去給我講親?妳以為妳是媒婆還是我娘!」駱書丹咬牙切齒地道:「什麼叫妳跟趙知州講好了?我說好了嗎妳就講好了,妳當我是什麼?種馬?」

  本以為駱書丹看到趙姑娘的畫像後會十分欣喜,哪知道會被痛罵一頓,是以駱書丹愈罵,苗初蕊的頭就愈低,小臉慘白一片。

  以往駱書丹最討厭的就是苗初蕊這樣一臉小媳婦似的衰怨相,然而此刻苗初蕊慘白的小臉,緊抿的唇瓣、微顫的眼睫卻撓得他心頭癢癢,一股熱氣直往下衝只想把人抓到床上狠狠疼愛一番。

  最近他老是這樣,也不知怎麼了,動不動就想拖她上床,狠狠疼愛,而事實上他也這樣做了,三天兩頭的往她住的地方跑不說,還好幾次把人弄得哭著求饒了才肯罷手。

  只不過,也許是因為以往他總是對苗初蕊愛理不理,是以極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現在幾乎一日不能沒有她,故每次總是夜深人靜之時,才避開眾人耳目地溜到她的房裡。

  「夠了!」駱夫人見他這樣欺負苗初蕊,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是我讓她去說親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娘。」駱書丹眉頭一撇,無奈地喊道。

  他知道他娘與奶奶都是為了他好,他也希望能盡力順著他們兩人的意,但事實已經證明一次了,婚事不是她們看順了眼指給他,他就一定能得到幸福的,怎麼他娘還是學不會?

  以前他年輕氣盛,根本不懂得像苗初蕊這樣溫婉的女子有什麼好,現在好不容易接受她了,他娘居然又來一次!

  「我知道......是我不好。」苗初蕊吸著鼻子,淚珠兒滴滴落下,「我做的事從來沒讓你滿意過,或許......錯的不是事,而是我這個人。」

  「蕊兒,妳別哭,還有娘在,只要娘有一口氣在,我一定會保護妳的,這一次一定會保護妳的。」駱夫人心疼地摟住苗初蕊,輕輕拍著她。

  駱書丹生性風流,萬花叢中過的他自認對女人的淚水早已應付自如,可這次苗初蕊回來後,她的淚水卻不知為何總讓他慌了手腳,便口不擇言地道:「妳夠了喔,居然用哭這招,未免也太卑鄙了。」

  駱書丹一說完,也發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但話已經說出口,也收不回來了。

  心,彷彿要撕裂了一樣。

  她從少女時代就愛戀著這個人,可是......已經......不行了吧!

  衝著他這句話,苗初蕊說什麼也要止住眼淚,可淚水還是不停地掉,不停地掉,「你給我......一紙休書吧!」

  本以為可以待在看得到他的地方,靜靜等待自己生命耗盡的那天來臨,但現在看來,應該是辦不到吧!

  其實苗初蕊很清楚駱書丹討厭別人意圖控制他,至多就是老夫人與駱夫人的話他肯聽之外,其他人的話,他向來是連甩都不甩的,可這一次......

  她只是想在臨走前為斌斌找一個不會苛刻他的後娘而已啊!難道這樣很過分嗎?斌斌還那麼小,若是沒有親眼確認駱家將來的女主人會好好待他,教她怎麼能走得安心?

  她低低軟軟的一句話,聽在駱書丹的耳裡卻像雷擊,他難以置信地道:「妳說什麼?」

  駱夫人也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想到苗初蕊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禁又氣又急地道:「蕊兒,妳胡說什麼?」

  她明知道丹兒這孩子禁不起人激,萬一真在氣頭上,說不定就當真給她一紙休書了。駱夫人心想。

  「這麼多年了......你見了我總是生氣......我見了你總是傷心......還是......夠了吧!」苗初蕊傷心得不能自已,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他知道她說的沒錯,他見了她總是在對她發脾氣的多,而她見了他也幾乎都在掉眼淚。這麼多年下來,兩人居然沒有過開開心心、甜甜蜜蜜的時光,可是休了她......

  是他以前曾經很希望能休了她,她無父無母無家無勢,只是寄住在他家的一個小孤女,對他的事業一點幫助也沒有。她相貌平凡,站在他身旁的時候老被認作是丫頭,讓他丟了好幾次的臉。他更討厭她老愛以他的正妻自居,趕跑他喜歡的那些美人兒。

  他以前甚至曾經想過,苗初蕊是奶奶與娘親指給他的,所以他不能隨便休了她,但若是他待她冷淡些,讓她自己說想要分開,那他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休了她了?

  可如今......她終於自己開口要休書了,他卻怎麼也不情願。

  明明之前不論如何她都要死賴著他的不是嗎?不是不論他做了什麼,她都會死心塌地跟在他身旁的嗎?那為什麼......

  難道說......

  突然想起剛找到她的那天的那個男人,駱書丹不由得怒由心生,「是那個男人對嗎?」

  「什麼?」苗初蕊不懂他在說什麼。

  「是那個男人嗎?那種跛腳瘸子哪裡好了,讓妳這麼念念不忘?」駱書丹也顧不得駱夫人不在一旁,直接伸手就去抓苗初蕊的手腕,「妳想要從我這裡拿到休書後,再回去找那個男人是吧?告訴妳,妳作夢!」

  苗初蕊被他的想法驚得呆住了。

  是的,她是曾經想過是不是要為了斌斌嫁給王二哥,但後來她發覺自己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其他的男人而拒絕了,可是他卻是這樣看待她的。

  「我跟你的事,你不要牽扯到別人身上去,也不要隨便罵別人瘸子。」苗初蕊生氣地道。

  「怎麼,捨不得了?」駱書丹怒極反笑地道:「他本來就是個瘸子,我就愛說他是個瘸子,妳又能如何?」

  「你放開我!放開我!」苗初蕊拚命的想把被駱書丹抓住的手抽出,無奈怎麼也抽不動,只能用另一隻手捶他,「王二哥比你好多了,不許你這麼說他。」

  駱書丹武功高強,苗初蕊的捶打對他來說就像蚊子叮似的,但一想到她居然為了別的男人打他,就讓他的怒火瞬間轉成熊熊烈火。

  「好?」駱書丹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的冷哼一聲,不屑地道:「那種又醜又俗的瘸子哪裡好了?」

  她不愛他罵那個瘸子,他就偏要!

  「王二哥就算有萬般不好,至少他待我是好的!」苗初蕊忍不住對他吼道。

  苗初蕊這句話倒是不假。自她落難在外開始,不論是一開始的任仲,還是後來的王二虎,待她都強過他百倍!

  「妳!」駱書丹想說些什麼,卻被她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的確,他以往待她是不好,但他最近不是對她很好了嗎?甚至這段時間都專寵於她。這段時間他對外面的大眼美人都沒了「性」致,還害他被他的那群朋友以為他「不行」了。

  駱書丹老羞成怒,氣得一把扣住她的纖腰往肩上一扛就要離去。

  「啊!」苗初蕊驚叫一聲,拚命捶打駱書丹堅硬的背,「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駱夫人也緊張地大喊,「丹兒,你想做什麼?」

  雖然駱書丹是出了名不打女人與沒有武功的人,但他畢竟習武多年,而苗初蕊根本沒有半點武功傍身,要是他一個不經意,說不準會要了她的小命。

  駱書丹這才想起來他娘還在一旁,他毫不費力地扛著苗初蕊,轉頭對他娘道:「娘,跟趙家的婚事請您先緩一緩,過兩天,兒子會給您一個交代的。恕孩兒先告退。」

  說完,他便扛著苗初蕊離開。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苗初蕊被扛在肩上又慌又怕,還得面對駱夫人與下人們錯愕的目光,不由得拚命掙扎。

  駱書丹扛著她大步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這樣好丟臉,快放我下來了。」苗初蕊氣極了,也不顧自幼被教導的「丈夫是天」的道理,粉拳死命地捶他的背。

  「妳也知道丟臉?」駱書丹冷哼一聲。

  苗初蕊哪時這樣被人當沙袋扛過,駱書丹才走出駱夫人所居住的院落不久,她就已被晃得發昏,「我好難過。」

  駱書丹這次倒是停了下來,將苗初蕊由扛在肩上放下來,改以一手撐著她膝窩,一手扶著她的背的方式,將她橫抱在懷裡。

  苗初蕊驚呼一聲,雙手下意識地緊緊環住駱書丹的頸子,深怕他把自己給摔了。

  見她在慌亂之中緊緊依附自己的舉動,駱書丹微瞇起眼,想到了要怎麼處罰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女人。

  抱著苗初蕊進了自己房間,駱書丹將她拋在床上。

  「啊!」雖然床上鋪了一層厚床墊,但苗初蕊還是被他此舉嚇得驚呼一聲,所幸沒受什麼傷。

  多年前,駱書丹與苗初蕊成親之時,兩人是住在同一個院落之中的,但自從第二年某次口角後,苗初蕊搬到別院以來,就再也沒進過駱書丹的臥房。

  駱書丹這個人雖不在意與女人歡好,卻極是不喜歡女人隨意進入他的生活空間,特別是臥房!

  是以這些年來,別說是不受他寵愛的苗初蕊,就是所有他帶回來的美艷歌姬、青樓名妓,也都是另外安排院落給她們居住,從未帶入自己所居住的地方。

  可這次連他都沒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自然而然地便將苗初蕊帶回自己房中,就像是她本該在此。

  「妳說,妳不要當妻,要當妾是吧?」站在床沿,駱書丹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的苗初蕊。

  「你......你想怎麼樣?」見他神色不善,苗初蕊有些害怕地往床內縮了縮。

  「我說,妳是不是想當妾?」駱書丹又問道。

  苗初蕊怯怯地望著他,不知他想做什麼,見他執意要得到答案,她微微一點頭,「嗯!」

  駱書丹微微一笑,卻是讓苗初蕊有著說不出來的心驚,因為他每次氣極了,或是在打什麼奇怪主意時,總愛這麼笑。

  苗初蕊的目光望了門口的方向,但是他高大的身軀正擋在床前,她可不認為自己闖得過他這一關。

  駱書丹見她承認了,三、兩下便除去身上的衣鞋,然後爬上床鋪。

  駱書丹也不理會她,逕自由床頭暗格中摸出一個小盒丟給她,「拿去,自己準備好。」

  苗初蕊在他示意的目光下拾起那小盒打開,一股淡香氣撲面而來,認出了那是什麼,苗初蕊嚇得像手中握著燙手山芋般立即丟開。

  那......那東西竟是他曾經用在她身上的......男女交合時用的香膏!

  苗初蕊畢竟不是青樓女子,拿著這東西,怎能不害羞?

  「快啊!妳不是說要當妾嗎?妾就是要能夠分攤正妻在房事上不能配合丈夫的事,妳還不趕快!」駱書丹冷酷地盯著她。

  「什......什麼?」苗初蕊被驚得呆住了。

  「我若是納妾,必定要納一個在這方面可以讓我滿意的。」駱書丹解釋道。

  「你......你......」苗初蕊沒想到他竟然會說這樣的話,委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以前他甚少碰觸自己,偶爾為之也不見溫柔,近來他日日纏著自己,總是不盡興不肯罷手,這些她都認了,誰教她是他的人。

  可如今他竟然要她學那青樓女子一般,主動承歡求愛,這實在是......太污辱人了!

  「你給我休書吧!」苗初蕊咬牙道。

  大不了她連他的妾都不當可以了吧!

  見她還敢提休書,駱書丹惱火異常,冷酷地道:「想要休書?這倒容易,只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駱家不留外姓之人,妳非我駱家人後,就不得再待在我駱家,而斌斌是我駱家的骨血,我怎樣也不會讓他流落在外。」駱書丹道。

  沒想到他竟然拿兒子來當武器,苗初蕊被他的冷酷凍得心底發涼。

  「斌斌是我兒子,你不能阻止我與兒子見面!」苗初蕊急道。

  「我當然可以!」駱書丹瞇起眼睨著她,「女子產子,小孩自然是歸夫家所有,怎麼可能在休了妻之後被女方帶走,就算妳告到官府去,官府一樣會將斌斌判給我駱家!」

  知道他說的儘是事實,苗初蕊當下心更涼了。

  盛輝皇朝雖是強盛,女權卻不彰。在些情況下,她是絕無半點可能帶走斌斌,而駱家家大業大,要不讓她見兒子的方法多的是。

  苗初蕊心中百般掙扎,但還是心中疼愛兒子的母性佔了上風,她顫顫巍巍地朝那盒香膏伸出手去。

  見她情願做那極度羞恥的事,卻也不願向自己求饒,駱書丹胸中怒氣更盛,可下身巨物卻充滿期待般地直立了起來。

  她居然討厭自己到情願當妾,也不願當自己的妻?

  想到這,駱書丹有些怒極反笑,他一手撫著胯間巨物,睨著她,「把自己剝光了之後用香膏潤過,然後自己坐上來。」

  苗初蕊心中委屈萬分,卻也只能照駱書丹的話去做。

  她顫抖的幾乎都快忘了自己身上衣物如何解下,花了好半晌才在他熾熱的目光之下解開自己一身衣裳,感覺自己似乎都要化在他的目光裡了。

  「遮什麼遮?妳還要讓我等多久?」駱書丹不耐煩的道。

  他的下身都脹得快要炸裂了!如果不是故意要讓她自己來,他早將她壓倒後狠狠疼愛。

  苗初蕊羞得不敢看他,更不要說他腿間的巨物,她不自在地別開臉,「你......先將燭火熄了好嗎?」

  「我就是要看,熄什麼燭火?」駱書丹皺眉。

  「你......你說......」

  「妳說什麼?大聲點。」她太小聲了,他聽不見。

  「你明明說過......不看臉還成......」苗初蕊咬咬牙,一口氣說出。

  他這一句話,她一直都記得,是以兩人相逢之後每當他有所要求,她總是記得要先把燭火熄了。

  他有說過這樣的話?

  其實駱書丹記不得了,但這樣的話倒的確像是自己以前會對她說出來的話......

  想到這,駱書丹突然想起每次去她的院落,她總先把燭火吹熄一事。

  他一直以為她會吹熄燭火,是因為過於害羞的關係,而因為那麼點黑暗對他來說並不成問題,因而也從沒問過什麼,可此刻看起來去卻不是那麼簡單。

  「妳的意思是說,妳每次歡好前都熄掉燭火,是因為我說過的那句話?」

  苗初蕊別開頭,默認了。

  見她總是委曲求全的模樣,駱書丹頓時感到一陣心酸不捨,「我現在覺得都沒事,火就不必熄了。」

  「你......」苗初蕊驚訝地轉過頭看他。

  面對她的目光,駱書丹又有些老羞成怒地道:「快把自己潤好上來!沒見我這兒都快等不及了嗎?」

  苗初蕊聞言差紅了臉,抖著手打開小盒,挖了一手香膏往自己腿間塗去......

第九章

  除了沐浴之外從未碰觸過的地方,如今卻得在駱書丹的目光之下為自己塗上香膏,這讓苗初蕊羞得都快哭出來了!可一想到兒子,也只能咬著牙照著他的話去做。

  見她的手指都只在秘花外圍動作,駱書丹提醒道:「如果不想受傷的話,裡面也得塗勻才是。」

  知道若不照做,他不會那麼容易放過自己,苗初蕊只能抖著手指沾上香膏,再一點一點推進體內。

  香膏中含有催情成分,藥效散發極快。駱書丹見苗初蕊已然動情,便對她道:「好了,現在也來幫它塗上香膏吧!」

  說著,便對她挺了挺下身。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但苗初蕊仍對他腿間巨物的碩大感到恐懼,一方面害怕它的碩大一不小心便會使她受傷,另一方面卻是害怕它每每讓她欲仙欲死,淫蕩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苗初蕊盯著那恐怖的巨物,卻怎麼也提不起勇氣去握住它。

  駱書丹歎了口氣拉過她的手,在她掌間塗滿香膏,再握著她的手,逼她握住自己。

  「妳的手能幫自己塗得多深?如果不好好滋潤它,到時候痛得還不是妳自己。」駱書丹握著她的手邊塗邊道。

  確認腿間的肉刃已經潤好,駱書丹道:「好了,坐上來吧!」

  苗初蕊依言跨坐到駱書丹腿上,可經驗不足的她總是讓那巨大的昂揚滑開了好幾次,怎樣也納不到花穴中。

  「用手扶著,抵住它,再按進去。」駱書丹拍拍苗初蕊的臀教導道。

  見苗初蕊聽話地照做,身子一點一點地往下沉,並將自己腿間肉刃一點一點吞入體內,駱書丹舒適地歎了口氣。

  雖然由她主動,著實太過緩慢磨人,卻是別有一番風味。早知她可以給自己帶來如此強烈的快感,他老早就開始調教她了。

  「啊啊......嗚......」她低聲呻吟著,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將他的慾望整個納入體內,可是光是如此,便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的體力,只能癱在他的胸前。

  他的昂揚對她而言著實過大了!光是這樣坐著,她就覺得像是被一支粗大的巨樁給釘在他身上般動彈不得。

  然而他明知她如何軟弱,卻半點也不憐惜地拍著她的臀,「快點動!別坐著偷懶,如果不夠賣力地讓我滿意,以後妳就見不到兒子了!」

  一聽他提到兒子,苗初蕊就好像由體內燃起一股力量,腰間無視主人意願地上下移動了起來。

  抽開,納入,抽開,納入。

  僅只是如此緩慢而單純的律動,便刺激得苗初蕊愛液橫流,每次抽開時,都能看見他的昂揚被她濡得多濕。

  「快一點!這樣的速度,我是不會滿意的。」駱書丹一面說著,還一面惡意地以指尖戳弄她的乳尖,想要讓她承受不住地向自己求饒。

  「要......要怎麼樣你才滿意?」苗初蕊淚水盈眶地問。

  苗初蕊不懂,為什麼她的整個下身都麻得酸軟了,他卻還是神色自然呢?

  見她居然敢跟自己談條件,駱書丹頗為不悅,但轉念一想,便又道:「只要妳能讓我射了,我自然會滿意......這樣吧!今夜只要妳能讓我射三次,我就當妳合格了。」

  駱書丹說完,便往身後一躺,將自己擺平,擺明要苗初蕊自己動作。

  有了目標,苗初蕊為了兒子,即使再羞恥,也要努力達成,當下再不敢拖延,雙手扶著駱書丹結實的腹肌,腰間便極速上下擺動起來。

  苗初蕊的愛液流得太多了,再加上這樣女上男下的姿勢,是以苗初蕊每一次搖動腰身,讓花穴吞吐昂揚時,都不住發出澤澤水聲。

  「唔......啊......」從未用過的方式,讓苗初蕊不斷由唇間逸出難忍的嬌吟,整個腦子也早已被這熱情燒糊得無法思考。

  這樣的姿勢讓駱書丹可以輕鬆地欣賞苗初蕊的表情與身子的每個反應,是以駱書丹相當滿意,當下決定以後要多讓她主動才是。

  只不過,苗初蕊取悅男人的技巧還是嫌太生澀,他得多花些時間好好調教她才是,所幸她的確是個值得教育的對象。

  「動作快一點!再收得用力一點!」駱書丹對她下令道。

  這夜,不要說是讓駱書丹解放三次了,苗初蕊連一次也沒辦法讓駱書丹高潮,反而是自己高潮得腰都軟了。

  駱書丹歎了口氣,抓起了半昏迷的人兒拍醒了,又狠狠做了三回才將人放下。

  之後,駱書丹每夜皆借考驗之名,行調教之實,要求苗初蕊以他指定的方式,主動在他身上求歡。

  然而整整一個月下來,也不知是苗初蕊天分不足,還是駱書丹過於高段,是以苗初蕊一次也沒有讓駱書丹滿意過,反而次次都做到一半就癱軟無力,只能被駱書丹反客為主地狠狠疼愛。

  這一個月來,雖然說苗初蕊並未滿足過駱書丹,但婚禮卻也沒有取消。

  身為一個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疼愛,還得為丈夫向別的女人提親,甚至為對方繡制一系列新婚用品......

  這古往今來,苗初蕊覺得自己該是第一人吧!

  苗初蕊記得她十二歲時,就開始在繡結婚要用的一系列繡品了。

  按照盛輝皇朝的慣例,女子出嫁之時要用的霞帔、繡鞋、鴛鴦枕被、牡丹蓋頭......都得是出自新嫁娘之手,這才代表新嫁娘賢慧。

  可事實上要繡上這樣一套繡品不只造價高昂,費時過久,難度也太高,因此真能辦得到的人並不多,大部分的人都只繡了幾項簡單的物件,其餘便是或買或借的湊齊。

  苗初蕊會十二歲便開始繡這一系列用品,一來是駱家家大業大,也不怕花不起這個錢,二來是苗初蕊的繡功也好,繡出來的葭帔比外頭賣的還來得美,因此當年還未過世的駱老夫人便作主叫苗初蕊開始繡,並打算在苗初蕊滿十六歲之時將她嫁給駱書丹。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苗初蕊十五歲那年,駱書丹的父親突然過世,當初為了讓兩人在百日內完婚,苗初蕊來不及繡完那套繡品,而就是繡好了,當時的情況也不宜鋪張,於是那套繡品,苗初蕊連一次也沒穿過,便在兩人完婚後,被苗初蕊收到了箱底。

  當年搬家時走的匆忙,沒想到東西竟然沒弄丟!苗初蕊將那套衣鞋由箱底翻出來時,那上面的繡線都還亮晃晃地扎人眼睛呢!

  只是當年怎麼也沒想到,忙活了這麼些年,最後竟是在為人作嫁!

  望著手上繡到一半的鴛鴦枕套,苗初蕊不禁苦笑了一下。她捻起了針錢,繼續繡著那對鴛鴦。

  事已至此,苗初蕊也不覺有什麼埋怨或不甘,更沒有責怪駱書丹的意思,要怪,也許只能怪自己這一生命薄福薄,現下她只希望趙姑娘嫁過來之後,真能善待斌斌,她便心滿意足了。

  近日是,風和日麗,天氣甚好,苗初蕊便拿了個小爐到涼亭裡燒茶,一面繡著枕套。雖然已知自己死期一日日逼近,心中卻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苗初蕊也曾想過,不知自己為何一日較一日平靜,仔細想過之後便覺得,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牽掛本來就不多的原故吧!

  駱夫人雖是白了頭髮,可精神看來還不錯,而駱書丹......她不在了,他應該會更快活吧?苗初蕊心想。

  現在她唯一擔心的只有斌斌,可趙姑娘看來是個好女子,這樣一想,她真的沒什麼好牽掛了。

  「娘、娘......」就在苗初蕊想著兒子的事時,斌斌穿著上等絲料制的襖子,邊跑邊喊地往苗初蕊撲來。

  聽見兒子的呼喚,苗初蕊的眉兒卻蹙了起來。

  ******

  駱書丹這天提早完成了工作回家,雖然天色還早,心中卻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苗初蕊。

  自從重逢以來,駱書丹發覺自己愈來愈離不開苗初蕊了,即使不上床的時候也想有她待在身旁,即使只是看看她,心情都會好些。

  近日駱書丹更是變本加厲!幾乎想要不理會他人的目光,只想把苗初蕊丟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去了。

  問明了下人,知道苗初蕊去了涼亭,駱書丹也不在乎下人奇怪的眼神,逕自往涼亭走去。

  在天寬地廣的北關長大,駱書丹目力極佳,遠遠地便瞥見了苗初蕊單薄的背影。見她身上連件厚衣也沒穿,駱書丹有些不高興。

  最近天氣開始有些涼了,她的身子又似乎不是很好,居然還敢這麼不注意身子,讓他擔心!

  駱書丹不高興地想著,正要過去將她攬進懷裡取暖,便聽見她正在訓兒子。

  「斌斌,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了?」沒注意到駱書丹走近,苗初蕊低身對著兒子問道。

  斌斌癟著小嘴不肯說話,一張可愛的小臉全垮了下來。

  「姨娘。」斌斌不甘不願,小小聲地喊道。

  駱書丹聽了皺起了眉,不懂苗初蕊怎麼會叫兒子喊她「姨娘」?正要開口喊她,便見她抱起了兒子,讓他坐在她膝上,然後問道:「姨娘說過了,你見了奶奶要喊?」

  「奶奶。」斌斌極為順口地喊道。

  「那見了爹爹要喊?」

  斌斌癟了癟嘴才道:「爹爹。」

  他討厭爹爹!自從有了爹爹,娘晚上都不跟他睡了!斌斌不高興地想著。

  「過幾天,爹爹就要與趙姑娘成親了,你要喊趙姑娘什麼?」苗初蕊又問。

  斌斌的小臉像是吃了苦瓜般地道:「娘。」

  「那喊我要喊?」

  不想讓母親不高興,斌斌不甘不願地道:「姨娘。」

  苗初蕊滿意地摸摸兒子的頭,交代道:「這樣就對了,以後不可以忘記,知道嗎?」

  可苗初蕊滿意了,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卻不滿意!

  搶在駱書丹之前,斌斌先開口問道:「姨娘,為什麼斌斌不能再喊你娘了?」

  他也想知道!駱書丹在樹後咬牙切齒地想著。

  居然敢教兒子亂喊,看他怎麼收拾她!

  「嗯!這個嘛......」苗初蕊抱著兒子,「斌斌是爹爹生的孩子,所以自然要喊他「爹爹」,然後爹爹的妻子,斌斌就是要喊「娘」。斌斌將來一定要聽「娘」的話,懂嗎?」

  這不能怪她為什麼要這麼教斌斌,只因為她的時日不多了!趙姑娘為人寬厚,斌斌既然生得可愛討喜,性子又乖巧聽話,想必趙姑娘也能待他好些吧?苗初蕊心想著。

  斌斌聽得似懂非懂,「那「姨娘」呢?」

  苗初蕊親了下斌斌的額頭,「姨娘可以跟斌斌在一起就已經很幸福、很開心了。」

  打點好一切之後,她現在已經是每多活一天都當成是賺到的!其他的,她都不在意了。

  斌斌還小,苗初蕊的話,他聽得似懂非懂,只知道照著苗初蕊的話做,能讓苗初蕊開心就好。

  「斌斌也一樣,能跟姨娘在一起就開心了。」斌斌說著挺起身子,在苗初蕊頰上親了一下。

  涼亭裡一大一小兩個人兒開心了,可在旁邊聽了這些話的駱書丹卻是更加不開心了。

  斌斌聽不懂的事情,不代表他也聽不懂!居然這樣亂教兒子,看他怎麼跟她算帳!

  駱書丹正要興師問罪,沒想到苗初蕊突然身子一僵,手裡還抱著兒子便往後倒下,嚇得駱書丹趕緊上前接住兩人。

  斌斌受了驚嚇,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駱書丹低頭一看,卻見苗初蕊竟然毫無預警地昏了過去。

  ******

  不知睡了多久,苗初蕊鼻間嗅到一股異香,這才終於由昏迷之中清醒過來。

  「姑娘。」任仲溫言喊了聲,一面將特調的醒神香收起來。

  苗初蕊眨眨眼,不無訝異地喊道:「任公子?」

  「許久不見,正是在下。」任仲道。

  「任公子怎麼會在此?」苗初蕊掙扎著想要由床上起身。

  「哎!別動。」任仲阻止了她,解釋道:「有人托我過來給個富商妻子看病,我一來才知是妳。」

  其實任仲平時並不接受這種委託,可這次是欠了人情,不得不來,哪知一來,便看到了他先前遍尋不著的苗初蕊。

  知道當年說自己是寡婦的謊言已經被拆穿,苗初蕊略顯羞赧地道:「讓公子見笑了。」

  任仲並不以為意,反正他當年一開始便知道苗初蕊在說謊,「怎麼會呢!我之前還怕找不著妳呢!」

  「公子找我?」

  「是啊!」任仲道:「我算算時間,想說妳也快差不多了,便想問妳需不需要我幫忙把斌斌送回他父親家,或是其他什麼的,不過看現在這樣,多半也用不著我了。」

  「沒想到都已經分開這麼久了,公子竟然還掛記著小女子。」苗初蕊聽他這麼說,感動得淚水盈眶。

  「哎!妳這開心感動的淚水還成,可傷心生氣的情緒就千萬不要啊!」任仲歎著,「這味藥材毒性詭異,心緒起伏愈劇便發作愈快,姑娘務必多保持多情平靜開朗才是。」

  「是。」苗初蕊點頭擦去臉上的淚水。

  「這陣子姑娘想必也發覺自己身上的問題了吧?」任仲問。

  苗初蕊點點頭。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怎麼可能沒有發覺呢?近來她常常手僵腳麻不說,發睏的時間愈來愈長,體內愈來愈差,不論做什麼都愈發力不從心,症狀一日重過一日,還能有多少時間都難說。

  「但我想有件事姑娘可能還未發覺。」任仲道。

  「是什麼?」

  「唉!」任仲歎口氣道:「妳怎麼又懷上孩子了呢?妳的身體根本無法再承受一次生育之苦了啊!」

  苗初蕊聞言倒抽了一口氣。

  她當然記得當年任仲對她說過的話,可駱書丹不讓她服用避孕的藥物,她也沒有辦法。

  記得當時任仲不只說過她不能再受孕,將來也極難再受孕,因此她心中多多少少抱著一絲僥倖,只是天......果然不能盡如人意。

  「妳身上還留著藥性,這藥性會不斷吸取妳身上殘餘的能量來保住胎兒,是以胎兒只要多一天,妳的性命就會加倍流失。」任仲說著,端來一碗湯藥,「趁這孩子才剛懷上,趕緊流掉的話,還能讓妳多活幾天。」

  看著那碗湯藥,苗初蕊雙唇不斷顫抖。她自然懂得任仲所說的話,但是只要一想到她的肚裡懷著駱書丹與她的孩子,她就......

  手不自覺地撫上尚且平坦的小腹,苗初蕊終是別開了臉,「公子,你讓我想想,讓我先想想。」

  「姑娘是害怕夫家責怪嗎?是的話,由在下去向姑娘夫君解釋......」任仲話還沒說完,便被苗初蕊急急打斷。

  「不!」苗初蕊滿臉焦急之色,「不可以告訴他,別讓他知道。」

  見苗初蕊神色大異於一般婦人,任仲不覺皺起了眉。

  這世上有哪家的小娘子談到自己相公,會像她這樣,驚懼遠遠大於甜蜜的樣子。任仲心想著。

  任仲見多了各式各樣的人,這次他受人之托前來為苗初蕊看診,進到駱家時,駱書丹臉上那份擔憂怎麼也不像作假,感覺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妻子應該頗為關心才是,可苗初蕊害怕的樣子更不似作假......

  他們究竟是怎麼了?任仲都快被這對夫妻給弄糊塗了。

  「姑娘,今日不論是妳身上的毒,還是拿掉胎兒之事,妳都得有人加倍細心地呵護照料才行,因此......」

  「不!求求你,公子,求求你別告訴他!我可以照顧我自己,我可以的!求求你別告訴他。」苗初蕊激動地要從床上起身跪求任仲。

  任仲見她如此激動,更覺奇怪,但她此刻可禁不起半點情緒起伏,便只能先安撫她,「好、好,妳先躺下、先躺下。」

  苗初蕊躺下之後,掩著臉便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任仲怎麼也勸不住她,便問道:「姑娘,在下可否冒昧請教,為何不能告訴妳家相公的原因?」

  「他要我......別拿自己的事去煩他......他說,我不關他的事。」一想起駱書丹說過的那些話,苗初蕊就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任仲聞言眉頭一蹙。

  聽聽,這是身為人家夫君該對自家小娘子說的話嗎?

  苗初蕊正傷心著,沒見任仲臉上神色不對,逕自道:「他從來就沒喜歡過我,也從不把我當成他的妻,要是拿我的事去煩他的話,他肯定是要生氣的。斌斌是他的孩子,他對斌斌卻也不見疼愛,多半是因為我的原因,既然已經無力挽回什麼,那就更沒必要再去招惹他生氣了。」

  這麼多年了,她不論說什麼、做什麼,他從來也沒順心滿意過,她早就絕望到不想再費力去期盼什麼了。

  現在她只希望斌斌能在駱家有一席之地,能順利成長成人,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又怎麼可能因為自己而讓斌斌被駱書丹給牽怒。

  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任仲只是一介郎中,任仲只能幽幽一歎,「在下知道了,在下這就換帖藥材給姑娘,暫保元氣不流失太快。胎兒一事還請姑娘三思,切莫久拖。」

  苗初蕊聞言感激地道:「小女子謝過公子大恩。」

第十章

  駱書丹不知自己是怎麼離開臥房的,他滿腦子只剩一片恍惚,不知不覺地便晃到了駱家廣大美麗的後花園來。

  天啊!他居然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到底傷她傷得多深,傷得多痛!

  這個女人把她的青春、她的愛情、她的性命全交到了他的手上,而他卻半點不知憐惜。

  如今他終於知道她的好了,他以為他們終於可以重新來過,可他聽到了什麼?他居然聽到她命不久矣......

  駱書丹痛苦地閉上雙眼,腦海中出現了關於她的一切......從小到大。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天下來漫天大雪,他爹爹由外頭回來的時候,蓑衣下還藏了個粉嫩嫩的小娃娃。駱書丹記得她、她是他們駱家的世交苗家的獨生女兒。

  當時尚且年幼的駱書丹不懂自己的爹爹為何要帶這娃娃回來,只記得她一見到自己,就對自己伸出肥肥短短的小手,開心地喊道:「駱哥哥。」

  之後過了幾年,她梳起了少女的髮髻,江南少女特有的溫婉可人慢慢地顯露了出來。偶爾,他會捕捉到她紅著臉,偷偷覷著自己的眼神,可是並不討人厭。

  約莫在他十五歲那年,家裡給奶奶辦了壽宴,所有親朋好友鄰人都來了。他與一眾同儕在一起談笑,她送了瓜果點心過來,同儕之中有人看了看她,笑著對他說:「書丹,你家這個小丫頭生得不錯哪!過兩年長大了些,送給我當小妾吧!」

  她聽了,整張清秀小臉全炸紅了,更顯嬌羞可愛。

  他生氣了,也不解釋她並不是駱家的賣身丫鬟,卻只笑道:「齊兄,你沒見她沒胸沒腰沒屁股,帶回家填房,不覺得磕牙嗎?」

  於十一、二歲便發育良好的北方姑娘相比,苗初蕊的確顯得過分稚嫩生澀,可他的話卻也要傷人了。

  當時苗初蕊聽了,哭著跑走了,駱書丹不覺有不捨,但一眾友人都在身旁,卻讓他怎麼也追不上去。

  再之後,便是新婚之夜她嬌羞的小臉。

  那時他已經在外面玩開了,他習慣了北方姑娘的豪放,習慣了青樓艷妓的逢迎手段,然後忘了她的單純美好。

  其實他們不該這樣的!

  他知道她一直很愛他,而他......其實也並不討厭她的。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他不會再說那些賭氣的話,也不會將自己的面子看得比她重要,更不會迷失在那些虛情假愛之中。

  可如今她卻已經......已經......

  頹然坐倒在巨石上,如今駱書丹已無心在意這樣是否會弄髒了他的錦袍。

  活了二十幾年,這是駱書丹第一次深深感到自己做錯了事,第一次流下悔恨的淚水,全是為了她。

  駱書丹正傷心著時,不遠處卻傳來一陣婦人怒罵,駱書丹趕緊擦了擦臉,往聲音的方向走去。

  「你這個殺千刀的!不死鬼!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哎呦!別打了,別打了,我真的沒有偷看別的女人啊!」

  「還說沒有?你明明盯著那個女人,盯得兩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還說沒有。」

  「沒有啊!娘子,我最愛妳了,我只愛妳一個的!別打了。」

  駱書丹走近一看,只見自家老園丁老胡身手矯健地滿園子跳上跳下,其妻,也就是駱家專職洗衣婦胡嫂抓著洗衣棍在後頭追著。

  為了方便隨時照顧這碩大的花園,老園丁的家就在花園後方,看來兩人是一路從家裡追打過來的。

  突地,老胡伸手往懷裡摸出個亮晃晃的東西遞給胡嫂面前,「娘子,妳看。」

  就像變把戲一樣,胡嫂瞬間怒氣全消,看著那亮晶晶的髮釵,「這......這是......」

  老胡道:「我沒在看女人啊!我看的是她頭上的釵子。當時我就在想,妳戴肯定比她戴好看。」

  說著,老胡像獻寶似的道:「看看,喜不喜歡?純銀的啊!」

  胡嫂一下子紅了眼眶,卻還是嗔道:「沒事亂花什麼錢。」

  「買東西給妳,怎麼會是亂花錢呢?」老胡殷殷切切道:「我給妳戴上。」

  他一面把胡嫂頭上那根木釵換上銀釵,一面道:「以前孩子小,從來沒買過什麼好東西給妳,妳看,妳戴起來多好看。」

  「年紀一大把了,還戴這麼亮晃晃的東西,你也不怕人家笑話我們。」胡嫂一面說,卻還一面去摸看看有沒有戴正。

  「那不然以後都戴給我看就好了。」老胡笑瞇瞇地攬住了胡嫂。

  「死鬼!」胡嫂聽他這麼一說,像少女般地紅了臉。

  這並非駱書丹第一次看見家裡的老園丁於其妻鬥嘴,只是每次見兩人數十年如一日飛恩愛,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咳咳!」駱書丹假意地咳了兩聲。

  老胡夫妻兩人嚇了一跳,趕緊分開。

  胡嫂年紀雖然大了,但終究還是女人家,臉皮較薄,立即到:「我......我去燒飯。」

  說完,胡嫂便走了。

  「我也......」

  見老胡也想離開,駱書丹立即攬住他,「等等!」

  「少爺有何吩咐?」

  「咳嗯......」駱書丹頗覺尷尬地咳了咳,才道:「那個......老胡啊!」

  「是,少爺。」

  「嗯......我那個......是想問你,那個......」

  「哪個?」從沒見過駱書丹如此支支吾吾,老胡不確定地問。

  「我是想問你,......為什麼跟胡嫂......這麼久了還......你知道的。」跟別人問這種事,即使是駱書丹,也覺得尷尬不已。

  「喔!」老胡恍然大悟地道:「這說穿了也沒什麼。女人就要人哄,只要你哄哄她,說幾句她愛聽的話,幾十年就可以平平順順地過下去了。」

  駱書丹說:「這......這不是很彆扭嗎?我待她好,她自然就知道我的好了,做什麼還要說呢?」

  老胡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搖搖頭道:「你對她好,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女人就還是愛聽這個呀!」

  「這......女人真的就愛聽這個?」

  「是啊!」老胡歎道:「我家那個婆娘啊!你別看她平時凶巴巴的,我只要好好哄哄她,她打我也打不下手的。」

  「可是那麼肉麻的話,怎麼說得出口?」駱書丹只要一想像要他對苗初蕊說那些肉麻兮兮的話,就覺得腦門像要炸開了一樣。

  「少爺,我說一句您不愛聽的,您可別生我的氣啊!您當初萬花叢中過的時候,可別說您沒對那些花姑娘們說過半句甜言蜜語。」

  「你的意思是要我像對那些花姑娘一樣地跟她說話?」駱書丹道。

  就算越來越不愛去那些地方,可駱書丹這些年做生意,不免還是要上上青樓,對於應付那些青樓女子自有一番心得,逢場作戲時也曉得說幾句「我最愛妳看」、「還是妳最好」之類的好聽話。

  可那時他說得順口,說過就算,也不會放在心上。但不知為何,當他面對苗初蕊的時候,就怎麼也說不出相同的話。

  不論是他對她失而復得的欣喜,還是對她的萬般柔情,卻總是說不出口。有時心裡急了,甚至會口不擇言的罵她。

  「哎!這怎會是一樣的呢?」老胡責怪地看著他家少爺。

  他從很年輕時就在駱家做事了,從還是駱書丹的祖父當家時就進了這家門,經歷了三代的主人,現在這個主人可是他從他還是個奶娃少爺時就看著長大的,不是人人都說他家少爺自幼天資過人嗎?怎麼這方面這麼不開竅?

  「那不然呢?」

  「少爺,您在青樓對那些花姑娘說甜言蜜語時,是不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說過了些什麼。要不就是說過算了?」老胡搖搖頭,「對自己家的婆娘可不能這樣,她們是很厲害的,您若是隨便說說,她們肯定看得出來!所以您說的時候一定是要發自內心,如果您是真心的,那就只要把您所想的事源源本本說出來就好了。」

  「可......很尷尬啊!」雖然老胡說的很有道理,但駱書丹還是突破不了這個關卡。

  「那可是您的妻啊!她是您最親近的人,是您心上的一塊肉,自己對自己的心講真話,又怎麼會尷尬呢?」

  老胡這麼一說,駱書丹瞬間恍然大悟,一掌拍在他肩上,「老胡,你這句說得真好!」

  「哎呦!痛啊!」駱書丹一掌拍下的掌勁太大,已經上了年紀的老胡承受不住地哀號起來。

  「死鬼,你怎麼了?」胡嫂聞聲從屋裡衝了出來,臉上儘是擔憂,哪還有方才撒潑時,一口一句咒老胡時的狠勁。

  「不好意思,是我剛才不小心拍得重了,不過妳放心,沒傷到骨頭的,等會就好了。」駱書丹先對胡嫂道,再拉著老胡到一旁,「老胡,我問你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只是假設的。」

  老胡被打得齜牙咧嘴,卻還是點點頭。

  哎!當下人的就要知道理。

  「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有個大夫說胡嫂命不久矣,你會怎麼做?」駱書丹問。

  老胡想了想,「那我會把每一天,都當成是她的最後一天一樣地珍惜,我要讓她每一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

  駱書丹聽他這麼一說,彷彿大夢初醒。

  是啊!他沒有時間後悔,也沒有時間悲傷了,他應該要珍惜她最後的這段時間才對!駱書丹心想著。

  「老胡,這次多虧你了。下個月開始,你每個月例銀加一倍。」駱書丹開心地又拍了老胡一掌。

  「哎呦!」老胡又慘叫一聲。

  胡嫂趕了過來扶住老胡,聽駱書丹這麼一說大吃一驚,急急追問道:「少爺,您要不要再多打幾下?我家這死鬼別的什麼沒有,倒還挺耐打的。」

  駱書丹聽了,哈哈笑著離去。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駱書丹心想著。

  ******

  當苗初蕊醒來時,已經又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只覺全身有氣無力,想喝水,卻連手也抬不起來。

  突地,黑暗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醒來了?」然後便由她床邊起身去點了桌上的蠟燭,並倒了杯水過來。

  「喝些水好嗎?」昏黃燭光下,駱書丹溫柔地道。

  他......該不會看顧了她一夜吧?望著駱書丹,苗初蕊有些呆住了。

  見她一臉錯愕,駱書丹只覺又愛又憐,輕聲細語地又問了她一次,「喝些水好嗎?」

  苗初蕊點了點頭,駱書丹便走過去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小心翼翼地餵她喝了半杯水。

  苗初蕊正為駱書丹此刻的溫柔體貼而有些發怔,若不是他的胸膛是那麼地厚實溫暖,她還以為是自己在作夢了。

  餵過了水,駱書丹並沒有將苗初蕊放下,他將杯子放在床邊的小几上,雙手探進了被中,輕輕蓋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就在他的掌下,她的體內正孕育著他的孩子,可這個孩子卻會要了她的命!

  駱書丹知道他是想要這個孩子的,萬分地想要!但是他卻更加不能沒有她,於是他只能勸她道:「蕊兒,放棄這個孩子吧!」

  苗初蕊驚訝於他說的話,然而她更驚訝的是,他居然在顫抖!這個在她心目中如同天神一般無所不能的男人,覆在她小腹之上的雙手竟然在顫抖。

  苗初蕊往後抬起頭看著他,「你知道了?」

  駱書丹點點頭,「放棄這個孩子吧!」

  說著,他收緊了雙臂,緊緊地摟著她,「我不能沒有妳。」

  「這是我們的孩子。」苗初蕊泫然欲泣地道。

  她當然懂得任仲說的那些話,可是這是她的孩子啊!這是她為喜愛的人所懷的孩子啊!這不只是她身上的一塊肉,也是她心上的一塊肉,教她怎麼能輕易地割捨!

  「嗯!這是我們的孩子。」駱書丹說著,將頭埋在她的頸窩。

  苗初蕊可以感覺到她的頸間一片濕熱,聽到他顫抖的聲音。

  「但是我愛妳......我不能沒有妳。」

  苗初蕊聽了,眼眶也是瞬間盈滿淚珠。

  苗初蕊抖著唇道:「我好開心哪!就算明知道你是騙我的都開心。如果你從一開始就肯說這些話哄哄我,該有多好?」

  駱書丹急道:「我是真心喜歡妳、愛妳的!都怪我以前不懂得珍惜妳,是我錯了,但妳一定要相信我。」

  苗初蕊卻道:「我多麼希望你此刻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我已經無法相信你了。」

  這麼多年來,長久的厭惡之後,他突然卻說他喜歡上她了?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教她怎麼相信?

  「況且,你馬上就要跟趙姑娘成親了,現在才來說這個,又有何用?」

  「沒有!根本沒有什麼趙姑娘,我早已經親自去回掉了,我沒有要娶她。」駱書丹急忙解釋道。

  「沒有?」苗初蕊錯愕地看著他。

  「沒有。」駱書丹肯定地道。

  「那這幾日家裡的下人忙進忙出難道都是在忙假的?喜字的窗花,喜字的燈籠,難道都是假的?」他難道是沒事動員了全家上下就是為了來騙她嗎?苗初蕊被他驚得呆怔住了。

  就算是騙她好了,她手上繡著的鴛鴦枕套只差幾針就要完成,這倒是沒什麼,可這幾日駱家收到的賀禮早已經堆滿了倉庫,他要怎麼跟四方往來的親朋好友交代?

  「婚禮是真的,可我要娶的人不是那個趙姑娘。」駱書丹道。

  「什麼?」苗初蕊再一次呆住了。

  「我要娶的人是妳。」駱書丹看著她驚傻了的小臉,溫柔地道:「我和娘說好了,當年為了趕百日,沒能給妳個正式的婚宴,委屈了妳,這次就給妳補辦個盛大的婚宴。」

  「你......」苗初蕊張口結舌,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我是認真的,我是真心喜愛妳的。」駱書丹溫柔地吻著苗初蕊的臉頰,「不要離開我。」

  原本他就知道自己對她已是不同,但仍是拉不下那張臉來對她說半句好話,甚至不願讓其他人知道。可自從他在房門外聽到她與任仲的對話後,他才明白原來他竟是傷她傷得如此深!

  由花園回來後,駱書丹立即去找任仲追問她的病情。

  第一次與任仲交手,駱書丹才發現他絕對是只笑面虎,一派溫和中竟是半點口風不漏,為了從他口中文清楚苗初蕊現在的情況,駱書丹沒少給他刁難。

  好不容易才從任仲口中得知苗初蕊當年落水後,是怎樣在生死關頭徘徊,好不容易醒來後,又是怎樣冒死產下斌斌,駱書丹就悔恨得想狠狠打當年的自己幾個巴掌。

  如今,他竟又再一次讓她因為懷孕而陷入生命危險......

  他已是三番兩次地差點失去她,每次只要想到這一點,就讓他膽戰心驚不已,又哪能管得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況且老胡說的也沒錯,只要是真心的,說出來就沒有那麼尷尬了。

  此刻的他說的不是對青樓女子的甜言蜜語,而是對他這一生唯一的妻子表達他滿滿的愛意。

  「你......我......」苗初蕊張口結舌,一句話尚未說出口,淚水就先掉了下來。

  苗初蕊知道駱書丹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身為駱家的唯一傳人,駱書丹從小身份尊貴,加上他生得高大俊美,文學、武功、音律......各項課業又是同儕中的佼佼者,因此眾人莫不對他禮遇三分。

  駱書丹是個被女人慣壞的男人,苗初蕊知道,除了他的母親與祖母之外,其他女人在他眼中都只是種無聊時的消遣罷了,今天若不是為了什麼好處或目的,那他這般哄她的唯一理由,或許就真的只剩下他是真心愛她這一項了。

  但是她能相信嗎?真的能相信嗎?在她這般苦苦追尋了這麼多年,卻得不到他半點的注目之後,真的可以相信他終於喜歡她了嗎?

  「妳......妳別哭啊!」駱書丹因她的眼淚而手足無措,「我說這些不是要讓妳哭的啊!那個任大夫也說妳不能哭,越哭性命越是保不住的。」

  駱書丹說的話,苗初蕊當然也懂。當年任仲就曾交代過,她的身體除了要常常藥補與需要別人渡氣給她之外,還要時時保持心情愉悅,不能有半點傷心與煩憂,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啊!這種時刻她怎麼忍得住?

  駱書丹還以為苗初蕊聽到自己說喜歡她後會開心,沒想到卻惹來她無止盡的淚水,突然間,他想起任仲說過的話,便趕緊將她輕輕在懷裡側過身,掌心貼在她背心上,將內力源源不絕,毫不保留傳輸給她。

  「我會好好疼妳,一輩子珍惜妳,我發誓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納妾,也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我保證我只愛妳一個人,只喜歡妳一個人,我......我......」為了止住她的淚水,駱書丹把他能想得到的所有女人愛聽的好話,全都像倒豆兒一樣,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她這樣哭,哭得他整顆心都糾結起來,「以後妳說什麼,我都依妳,只要妳別再哭了。」

  聽他說了這些話,苗初蕊更是隱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倒在駱書丹胸膛上。她雙手緊緊地回抱住駱書丹,淚水全落在他的前襟,也落在他的心上。

  雖然苗初蕊還是不懂駱書丹為什麼會有這麼巨大的改變,但他的這些諾言還是太過甜美動人,讓她捨不得不去相信他。

  這是她的愛啊!她這一生大半的愛情都給了這個男人,如今教她怎麼割捨得下?教她怎麼狠得下心來不去相信他?

  此刻,就算理智上明明還無法信任他,還拚命地告訴自己這一切可能是假的,但苗初蕊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算明知道有可能是假的,她還是想要相信他,相信他們兩人之間是真心相愛的。

  可以嗎?這一次他們真的可以重新來過,當一對真正的夫妻了嗎?

  苗初蕊的淚水滴個不停,隨著她的哭聲,駱書丹越發不捨,抱著她說盡了好話,每說一句就溫柔地吻去一次她的淚珠。

  也許他以前真的不懂得珍惜,讓她吃了無數的苦,但從今以後,他一定會很愛很愛她,用盡他一切所有的給她幸福。

  這一次,他們一定會幸福的。駱書丹在心中起誓道。

  尾聲

  盛輝皇朝是一個強盛的國家,不只文武兼用,更是四方貿易往來頻繁。若是問到這十年來盛輝皇朝最有名的商人是誰?那所有人都會告訴你「北駱南傅」。

  北方駱書丹,南方傅鎮海。

  其中,南方的傅鎮海是白手起家,卻在短短十年、二十年中一路竄升,進而成為盛輝皇朝中一項平民出頭天的傳奇。

  而北方的駱書丹是世家出身,可他的傳奇事項卻一點也不輸傅鎮海。

  原先,駱家雖是富商之家,但與其平起平坐的商家卻也不少,可這代當家的拼勁卻不輸白手起家的傅鎮海,再加上駱家原本家底就好,是以才短短十年,駱家就成為盛輝皇朝第一首富。

  曾經有人問駱書丹,為何家中已是家財萬貫,卻不見他有什麼玩樂享受,反而如此執著於賺更多的錢?

  駱書丹也不怕別人笑他妻奴,反而大大方方地道:「為了賺給我家娘子花。」

  這個答案,眾人聽了無不呆然。

  駱書丹從不掩飾他的錢全是花在妻子身上的事實,甚至還非常公開。

  盛輝皇朝首富駱書丹曾召告天下兩件事,第一,只要有人拿上好靈藥來賣他,他就出十倍高價。

  據說,駱家藥庫藥品齊全珍貴,猶勝皇城太醫院的藥庫。

  第二件事,就是駱家廣收食客。

  只要會武功的人,都可以到駱家當食客,即使不願當駱家的食客,只要會武功,就能到駱家扣門,只要來扣門,就一定能夠得到駱家首富的資助。

  江湖人士大都不善理財,是以整個江湖之中,竟鮮少有人沒上駱家扣過門,久而久之,整個江湖竟將駱家領地當成了止戰之地,不只駱家本宅,就是駱家旗下的產業也從來沒人敢去生事。

  據說,駱家食客之眾,優勝當年孟嘗君。

  雖然駱家如此張揚,也曾引來不肖人士,甚至是官府的注目,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根據不知道可不可靠的消息來源表示,駱大首富曾對此發表過一句話──「只要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叫問題。」

  這日,駱家少奶奶坐在涼亭之中,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正在給她把脈,向來穩重自持的駱家大首富不停地問道:「如何了?如何了?」

  任仲搭著苗初蕊的手腕,不禁感歎地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看看她又歎了口氣,轉頭看著駱書丹再歎了口氣。

  任仲每歎一口氣,駱書丹就覺得自己被嚇得飛了條魂出去,不一會,駱書丹便覺得自己被他歎得三魂七魄都快飛光了,不禁怒道:「到底如何了?你好歹也說一句話啊!」

  任仲慢條斯理地收回手,不禁感歎道:「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原本苗初蕊當年的情況本該撐不過一年,卻別駱書丹用這種方式硬是延了十年壽命,教人怎能不感歎。

  「好好維持下去,再活個十年、二十年,應該也沒有問題吧!」任仲道。

  「太好了!娘子。」駱書丹開心地執起愛妻的手,決定今後要再更加努力地賺錢。

  看著這對夫妻,任仲不禁在心中感歎。

  居然輸給了金錢的力量,這教紫魁花情以何堪?

  不過,有什麼關係呢?只要眾人都能幸福,相信紫魁花也不會介意的吧!

  任仲笑笑,背起藥箱,往小徑另一端的高大男人走去,不再打擾涼亭中恩恩愛愛的交頸鴛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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